与人为善(2 / 2)
他跪倒在地,哽咽地说不出话,张志伸手去扶,却被他一把推开,踉跄了两步——张志不禁有点想笑,毕竟当年刚抱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只有一点点大,包在襁褓里,哭都没力气,呜呜咽咽像两只没断奶的幼猫,而今他们都成了十四五的少年,很高,很是有些力气了。
张君砚看长兄满脸泪痕,咬咬牙,起身对着屋内深深一拜,朗声道:“大哥没说清楚的话,我来说!”
“其一,近期城内本就风声四起,孩儿从城南走到城北买罐盐的功夫,就能听到三四种风言风语,此象绝非寻常。”
他清了清喉咙,神情肃然,原本孩子气的面容乍然稳重起来:“其二,大哥与我所读虽也是圣贤书,可不论是内容还是释义都与官办的书院相去甚远,即便是因材施教,也未免太离谱了些,母亲细想便知。”
见屋内的人影毫无反应,他又吊高了嗓门:“其三,当今圣上绝非宽厚温和之人,一朝永州的风声传入京城,圣上岂会轻易放过?若真牵连到书院,怕不是我们一家连抽身都不能!”
一通理由说罢,他又回到了原本垂头丧气的模样,软趴趴地扑通跪下,无奈叹气道:“母亲,该说的都说了,您来拿主意罢。”
好半晌,屋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罢了,我本也不是……”
后半句话被夜风吹得模糊,屋外的三人都没听清。
“永州的名册呢?不是说前几日就该来了?”宋易安披着件红色的外裳,眼睛半阖,眉头紧皱,右手指尖掐着一张纸条,满不在乎地扔进火盆。
“殿下,陆震刚从永州回来,咱们的人不敢走得太快。”站在侧旁的来吉低头回话:“殿下且再等一等吧。”
纸条无声无息地烧尽,宋易安打了个呵欠:“那就再等一等,不过……陆震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子时入城,直接进了宫,至今未出。”
“是吗?陆指挥使原来如此忙碌!”他故作震惊,戏谑地笑道:“那就让他再忙些,岂不妙哉?”说罢,抬手接过来吉递过来的暖炉放在膝上,又端了杯冷茶,指尖捏着杯壁转来转去,仔细地摩挲着杯壁上的花纹:“去找他报失窃,就说是父皇刚赏的东西丢了,请他抓贼。”
来吉思索了一下,问道:“那个象牙雕花的酒杯?”
宋易安笑眯眯:“然也。”
他饮了半口茶,懒懒道:“派人给陆震的正房送去,就说是……是个商户家的儿子,请她帮忙在青雀军中寻个职位,随便编个名字就是,多露些马脚才好。”说罢,他把茶饮尽,翻手把茶杯扣在了桌上,又打了个呵欠,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他最好是快些上门来兴师问罪,我可急着找他呢。”
给陆震添堵的任务完成,他心情格外地好,刚舒舒服服地抻了个懒腰,就听见来吉重重地咳了一声——
“咳咳,殿下……”
他恍然大悟般地缩回左手,正色冲来吉点点头,然后颠了颠膝盖,眼睁睁看着暖炉骨碌碌滚下去。
火炭洒了一地,来吉皱眉扁嘴,作势要哭,他却盯着满地狼藉,眉目带笑:“不能怪我,是个意外。”
来吉默然,好半天才开口:“殿下,你还是当心些,陆震可不是好相与的。”
宋易安起身,扯了扯肩头的外裳,一脸云淡风轻:“来吉,别人也就罢了,陆震?他可奈何不了我。”
“那也不能如此大意!”来吉叹了一口气:“您要是不愿意一直装病,好歹也得请上几十个大夫,每人扎上几针,这样才不乍眼。”
“来吉,你好狠的心,”宋易安冲他翻了个白眼,语气恶狠狠:“我这是人手,又不是鸡爪,上次三哥掐的还没好利索,你又惦记上了。”
来吉鼓着腮帮子小声嘟囔:“你手真不好使的时候可比现在好伺候多了……”
宋易安危险地眯起眼睛:“来吉,你刚刚说什么?”
“我——不是,奴才什么也没说!”来吉眨巴眨巴眼睛,撒腿就跑。
宋易安“噗嗤”一声笑出来,冲他喊道:
“小心门槛,别——绊——着——”
庭中的麻雀哗啦啦地飞起,来吉趴在地上长叹。
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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