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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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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暨市百年成家,以字独占一席。

不说桃李满天下,但凡亲力培养出的关门弟子在各处皆是名声堂堂。到成老爷这辈,求字者已非达官显贵难矣。成老爷自认有开枝散叶重任,又一心只向夫人。两人既生不了那么多孩子,只得弟子多收他八个十个。于是小儿子出生时,上头已有八位师兄了。

成老爷倒是不偏袒,长幼有序,他既是最小的,就理应做小师弟。而自打这位小少爷记事起,就被人前人后围着,要他认字习字念字。成镹其实心里不慎乐意,他只乐得干自己喜欢的事儿,不爱跟几个师兄作一处待着。

师兄们也不乐意带着小少爷,因为他实在没有写字的天赋。

这一点成老爷也发觉了。原先抓周见儿子抓了大毛笔,他和夫人好生欢喜,谁知等到他开始教小儿子一笔一捺,臭小子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学,胡乱勾画一通,把他气个半死。小少爷反倒是乐得自在,其实他是挺喜欢笔墨纸砚的,就是不太喜欢条条框框规规矩矩的东西。成老爷干脆让他独学行草,但怎么样也得打个基本功,小少爷厌烦,学来学去也不是个味道。

佑安十年,夏至那日,成老爷与夫人共品几位弟子晒在院中的字,忽见荷花池边趴着一孩童。二人走进细看,原是自家小儿。夫人不知他趴在池边做什么,凑近了才发现,小少爷正持笔蘸了池水,在地上画荷花。小少爷一笔一划描得入神,完全不知爹娘正在身后瞧。成老爷看专注的模样,而那荷花形神十分尚有七分相似了。夫妇都不懂画,却也知道对初学者来说能模仿到这种地步不容易了。成老爷搭了夫人的肩,笑道:“咱们成家,怕是要分出一支习画的了。”

可谁想成老爷托人找来找去,竟找不出个能教小少爷画画的先生。他只好让小少爷先自个儿琢磨,待来日有了合适的人选再说。结果成老爷自己忙着培养弟子,渐渐忘了这一茬。

直到两年后,小少爷大病了一场。

九岁的小道士跟着先生一路南下至暨市。他年纪尚小,却独自向卖酒的掌柜要了好大一坛酒。舀一勺尝了尝,眉头皱都未皱,点头将酒分几次装进了老先生交代给他的葫芦里。掌柜见这孩子生的眉清目秀,好奇问他酒做何用。

小道士只答“救人用”三字,便把银子搁在柜上,背着葫芦走了。

掌柜地见孩子远去,摇摇头敲算盘,不再多想。倒是隔壁布店的几位妇人闲谈起来:“成老爷家那位六岁的小少爷,听说是魔障了,看了病请人做法都没好。”

“哦?竟有这种事……”张婶失声道。

“谁知道呢,这世上多得是怪病,有的用药可医,有的可难说了。”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李婶的公公不就是这情况?后来请了,请了……反正是给治好了!请的谁呢……”

……

成镹又做梦了。

这梦断断续续做了很多年,几乎都是一样的场景,迷迷蒙蒙,说不上真不真切。

梦里他是个小少爷,天资聪颖,家境殷实,父母疼爱,还画得一手好画。后来画面一转,他长大了几岁,趴在池子边洗砚台,墨晕了一池子水,连锦鲤都嫌弃地躲开。有个人对他说——

“阿镹,收拾画具,和师兄到王家走一趟。”

他嗅到了一阵好闻的青梅酒香,淡淡薄薄的一层,不浓烈,却叫人沉醉。

然后呢?他又听到了一阵好听的铃铛声,一开始清脆悦耳,再后来变得尖锐凄厉,连那诱人的青梅酒香都变得苦涩,发臭,叫人苦不堪言。

他是被这阵酒臭熏醒的,还是被闹铃吵醒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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