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 / 2）

“但已足以让观者窥见灵光。”洛伦佐笑了，“恕我冒昧，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殿下。”

若有所思的神色浮现在公爵脸上：“难以置信。”

如果洛伦佐的密友站在此处，会从他此刻的眼中辨出熟悉的神情，那是在发现一位真正的天才时才会浮现的光芒，如同寻宝人正在开启宝藏。乔万尼不动声色地挺直脊背，希望自己能显得挺拔一些。洛伦佐微弯着腰，使他能看见公爵的发顶。从这样的视角看去，洛伦佐的鬈发在阳光下熠熠如金，如同神话中为神祇侍酒的伽倪墨得斯。

原来公爵是这样的。他想。似乎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难以置信——我的花园里还有这样一位少年大师，”洛伦佐并未察觉他的目光。年轻的公爵侧过脸，再一次对他微笑：“我猜，贝托尔多一定对你付出了不少心血。”

少年点了点头。

“他最好的东西都在你的刀下了。”公爵真心实意地赞美着，“只有一点缺憾。容我指出，小大师，你的作品令人惊叹，而你的年龄是光环也是枷锁——如果这是一位老者的形象，又怎么还会有——？”

他直接抚上了雕像的面容。乔万尼一怔，随后立刻注意到了它致命的错误。这让他瞬间满面通红。

洛伦佐将手指放在了雕像口中。依照往日的习惯，他为这位曾经的牧神设计了一口饱满的牙齿，却忘了这在老者身上是难得一见的。这是他头一次试着独立完成一件作品，乔万尼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会忽略这本该在草图阶段就被抹杀的错误。

“我确信你想塑造的不是摩西，”洛伦佐说了一句俏皮话，“不会有神迹显现在他身上。”

“是的，大人。”乔万尼紧紧皱着眉，“非常抱歉……也感谢您。”

洛伦佐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五官非常放松，双眼自然地微弯着，整副神情都显得愉悦而柔和。人如何能在笑得这样舒展的同时却不失风度？乔万尼忍不住抬眼看着他，几乎是本能地想着，哪一尊雕像、哪一幅画能复刻出这样的神韵？

“别紧张，我的小大师。”洛伦佐重复着这个让他脸红的称呼，“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瑕疵。你有的是时间修复他，更有一生的时间创作出比这伟大得多的杰作。比起为这而烦恼，不如抬起头，看看我。”

摇动的树影下，公爵向他微笑着，笑容与阳光一般具有温度。乔万尼缓缓抬起头，灰色的眼睛与蓝色的眼睛对视。

“现在，”年轻的公爵望着他，“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乔万尼。”他回以同样的注视，“乔万尼?博纳罗蒂，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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