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5（2 / 2）

影卫哪里知道这套官场话术，真觉得皇帝因为他又自责又心痛，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不安又惶恐，回道：“属下位卑命贱，不值得的。”

段泓之万没有想到那影卫竟回了这么一句。在他嘴里，这种假情假意的话说了那么多，从来没有一个人当真过，回他这么一句“不值得”。

“你抬起头来。”

影卫惶恐，“属下不敢。”

段泓之在朝堂上翻云覆雨这么多年，手段实在是太多了，佯作不满道：“因为朕疏忽了你，你便不听话了吗？”

影卫抖了一下，听皇帝这么说他简直怕得要命，哪敢不听话，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来。

忠诚，服从，忍耐，牺牲。

他在心里反复重复听风楼的教导。

可是陛下真好看啊，比神仙都要好看得多。往日轮值之时也能看见陛下。隐身护卫时看他龙舆御辇，左右宫女掌扇捧巾；近身随侍之时看他足下云履，偶尔能在他踱步之时看见扬起的袍角，换班之时瞥见过一两次陛下白玉镶嵌的袍带。

他应该看看陛下的紫金冠，看看陛下的盘龙玉簪，看看陛下圣容尊颜，可是他都忘了看，他只看见陛下漆黑的眼睛也在看着他。

段泓之也在打量他。他看起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刚刚褪尽少年感的样子，整个人沉静又内敛，段泓之却知道他温顺的目光中包藏着多少凌厉的锋芒。他错开视线，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

影卫似乎也才反应过来他一直直视着陛下的眼眸，他放低了视线，却又不敢低下头去，眼神不安地四处乱瞟。

“朕赐你‘千川’两个字，往后你就叫千川了。”

影卫难以置信，又不敢问，他没有资格主动向皇帝提出任何问题，他在心中反复确认自己刚刚确实听到了这样一句赏赐，而不是他过于激动而产生的幻觉。他结结巴巴地道谢，“属下、属下谢，谢主隆恩。”

段泓之这才进入正题，问道：“你昨夜与那两人交手，可能看出他们的武功路数？”

“回陛下，”一谈到武学套路，千川的声音自信了许多，“他们的武学没有江湖中任何一大门派的特点，阴狠毒辣，招招毙命，瞬身功夫也非常独到，当是天香透雪阁的暗卫无疑。”

段泓之又听闻天香透雪阁，不由得皱眉，问道：“江湖中的人为何要管朝廷中的事？”

“回陛下，天香透雪阁不管事，那是专门训练出卖暗卫的地方。他们训练出的暗卫身手矫健，鲜有失手，忠心不二，广负盛名，就算是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这么贵？”

“回陛下，千金难买。”

如此一来，能有实力买到暗卫的人也寥寥无几。段泓之心中有了怀疑的对象，心情也放松许多，不忘赞扬一句影卫，“那你比他们都厉害，可算是价值连城了。”

千川竟被他这一句“价值连城”说得脸红起来，满面羞赧又不敢低下头去，一想到自己被皇帝看在眼里，连耳根都覆上一层薄粉色，“属下……属下侥幸。”

段泓之轻笑，指了指旁边的软塌，“这几天你就睡这儿，好好休息。”

“属下不敢。”

“听话。”

不是刚才的控诉与威胁，这两个字说得又温柔又耐心，千川似乎比刚才还要受不住，颤颤巍巍地答了声“是”，还没站起身，又听皇帝说，

“等你伤好了就跟朕出宫一趟。”

“属下……”

他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被皇帝打断，“朕知道影卫不得出宫。可是你武功高强，在影卫中也是出类拔萃，又忠心又贴心，朕有重任托付给你，还望你不要推辞。”

千川这辈子也没听到过这么多夸奖，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伏下身去，额头贴着地面，郑重地答道：“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