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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潮生慌忙无措，下意识颤着手去捂那伤口。

“你猜，”明月心口一片血红，却是满脸的戏谑，唯独眼尾通红，“你现在把我杀了，明天还能不能成仙？”

“不要，不能这样，我不杀你，你，你快施法。”潮生颤着声道。他的手上全是血，揪着明月的衣襟摇着头。

“虚伪。”明月一掌拍开他，把胸口的剑抽出来，扔进海里。

“当初是你说我是仙人，你要找的是我，最后又是你说我不是仙。”明月恨声道，“妖也不过如此，比人还要虚伪。”

潮生死死盯着那白衣上的血，眼前开始模糊，“我没有想这样。我看到你杀了人，我，我才来问你。”

人？那种短暂又微不足道的东西，就那般重要吗？狡诈又自私，灵魂也远比海中任何一种生灵的都要浑浊，真的就，那么好吗？

“潮生，”明月叫了他一声，待他抬起眼来，竟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断定这是囚船吗？”

“因为根本不会有船能到这片海上。”

只有不再回航的船才会行驶这么远，毕竟有谁会来寻他呢？

潮生不相信般的摇着头：“你胡说，师兄师姐他们就是船上来的。”

“对啊，船，沉没的囚船。”明月笑了起来。

在潮生惶惶不安的目光中，面前的人轻挥了一下手，两个人慢慢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潮。”岚清一下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潮生眼泪滚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满脸担忧神色的师姐。

“师弟你怎么哭了？告诉师兄。你这身上是怎么回事？”夏治皱着眉，潮生抬脸对上他的眼睛，“师兄？”

“为什么要翻了那船？这船上的人上岸了，我编的这梦，怎么圆下去？”明月看着那渐渐变亮的天际，“哪怕只剩下一天，我也不想让它毁掉。”

怎么能怪你呢？根本就不怪你，这梦是编给我自己的，不想醒来的也只有我自己。

繁闹的集市，常去的酒楼，温柔的师姐，爱抱怨的师兄，都是假的。

仙人，也是假的。

潮生看着满脸担忧的师兄和师姐，摇着头，“你骗我，都是假的，这是假的……”

潮生一把抓住明月的的衣领，咬牙道：“你骗我！这都是假的！”

明月看着双眼通红的潮生，笑了两声，两行眼泪滚落下来，“谁让你出来的？你好好睡着不就行了吗？”

“最后一天也不能留给我。”

声音像是渐渐飘散在风中，潮生手中的人开始发出莹蓝色的微光，就像那晚在清风崖一般。

“师父？”潮生喃喃道，“师父你怎么了？”

明月伸手慢慢盖住潮生拽着他衣领的手，“对不起啊，我不是仙人。”

我甚至连妖都不算，我只是一只生在海里，葬在海里的鱼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出现，如何出现，为何出现。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呆在这片汪洋大海之中，没有什么地方他无法到达，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他的存在。某一天，他又一次跃出海面，耀眼的阳光洒满全身，这时他在半空中看到了几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兽，长得很是奇怪。

他们也在同时看到了他，惊叫成一片，“鱼！”“大鱼！”

他那一瞬间竟然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下一秒他坠入海中，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他快速浮上海面，想去接近他们，却在下一刻对上了惊惧厌恶的目光。

又过了很久，久到他已经不想再这样漂泊的时候，他死了。

而后，他永远被困在大海。

他守着自己原先的身体，心脉连通着整片海域，制衡着海里的生和怨，成了这片海的一部分。

他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能长长久久，除了日月星空和自己。

人，真的很有趣，他想听他们说话，想看着他们喜怒哀悲，可是当他藏在海里听着他们谈话时却又发现，这比自己一个人呆着还要难熬万分。

最后他又回到自己的躯体边，整日守着这片海。

天际已经泛白，隐隐有光要透出来，而潮生怀里的人也变得透明起来。

“师父？”

此刻，朝阳第一缕光穿透云层，洒向这片辽阔的海洋。

青年牵着比他矮两个头的小妖，一步十里地在海上移动着，小孩似的妖精激动劲头过了，眼泪早已止住，哑着嗓子问仙人：“我们是回仙山吗？”

青年大步走在前面，周围的景象飞快的变动着，他攥着小孩的手，头也未回：“那在你们那叫仙山？那就叫仙山吧。”

“那仙山上有什么？”

“你觉得有什么？”

“你说收我做你徒弟，那我之前有没有师兄师姐？没有也没关系。”

青年仙人模糊地“唔”了一声，“还有呢？”

“村里的人都说仙山上住着的人过得都是神仙日子，不愁吃不愁穿，经常来村里的算命的人都说仙山上有海市，是个比州府还大的城镇，里面人都在卖着各种世间没有的好东西。”

“还有呢？”

他扬起脸来，仙人的面庞在日光下看的不太清楚，可是他却不再感到害怕和担忧，因为仙人紧紧握着他的手，就算他只是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那力度却像是在说，不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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