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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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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望津哆嗦两下,眯缝着眼偷偷从巫璜后头往外看, 一探头正对上黑甲兵士阴气森森的脸, 想也不想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道士的内心可能比他更加卧槽了。

“不、不可能!”道士后退两步,举起手上的令牌垂死挣扎。

“动啊!杀了他!快点杀了他!”

他吼得声嘶力竭, 但黑甲兵士只无动于衷地垂首跪地,像是一座座铜铸石刻的雕像, 哪怕道士气急败坏地扑上去又踢又打也一动不动。反倒是那道士一脚踢上去像是踢到了钢板上, 脚趾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面容扭曲, 又气又急惊怒交加, 只恨不得吐口血当场昏死过去。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神情透出死气沉沉的青灰。

他当年机缘巧合取得的三件宝贝, 酆都骨玉助他修为大涨,令牌既可号令万鬼也是调动豆兵的兵符,而那袋豆兵是他的最后底牌, 虽说撒豆成兵的高昂代价让他不敢轻易动用。

他已经太习惯于靠着这三件宝贝无往不利的日子了, 以至于此时站在这里, 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他的身子僵住了似的动也动弹不得, 瞠目结舌喉咙口一味发出滑稽的“咯咯”声响,甚至怀疑自己陷在了一场荒诞的梦里。

怎么可能呢?

他来去纵横顺心如意的几十年, 怎么就在这么桩本以为手到擒来的小事上翻了船?

仿佛刀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森冷锋锐的寒气刹那间割断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只留下具空荡荡的壳子。

巫璜冷眼看着, 倒也不知道该说是那道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还是错把鸡毛当令箭着实可笑。

但他也不否认看到令牌豆兵的时候, 自己满心暴躁恼火之中确实夹杂了几分被充分取悦的愉快之情。当然不是对那个道士,而是丹粟那个小傻子,死了带点什么不好,非得带上这些哄孩子的玩意,猝不及防见了叫他险些绷不住脸。

——关于令牌和豆兵的来历,就不得不把时间线往前前前拉扯一点来叙述了。那时候丹粟还是个不到巫璜腰高的小豆丁,可怜巴巴的被巫璜一时兴起给带了回来,但说实话巫璜根本没想过孩子到底要怎么养。

巫璜自己就不用说了,过高的天赋让他从出生起就与他人天然地拉开距离,成长经历毫无参考价值,而宫殿里的侍从鱼龙混杂,不是东家的眼线就是西家的探子,他倒是无所谓留在眼前看这些人勾心斗角当个消遣的乐子,刚带回来的小崽子还是别让他们祸害了。

是以巫璜养丹粟养得磕磕绊绊,丹粟也是长得曲折迂回,从小跟着巫璜读书认字勤学苦练,早早地就能独当一面,却是到了十四五岁都有人旁敲侧击想给丹粟说亲了巫璜才一拍脑袋想起来小孩子是得要有些玩具的。

现在再说什么玩具晚是有些晚了,也不妨碍巫璜准备。

一匣豆子和一块令牌,令牌印刻了巫璜的灵力,豆子不光可化为黑甲兵士百名,还有貌美的女官伶俐的小厮十几,歌喉动人舞姿曼妙的伶人数个,连带着一座小宫殿两处山林,屋舍摆件以及林子里飞禽走兽花鸟鱼虫。

要是觉得这些还不够,还能用令牌召来幽魂补充豆子的阵容,自己添补些喜欢的花样。用的时候打开豆人描画得精巧细致栩栩如生,不用的时候化为豆子小小一匣便于存放,说白了就是个高配版的过家家,丹粟收到后虽然爱惜但只礼貌性地玩过几次。

巫璜亲手做的他怎么有不爱惜的道理,只是他已经过了玩过家家的年纪很久了。

丹粟也好,巫璜也好,都全然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觉得这东西除了玩器之外还能有什么实际用途。

更不要说是这种生死的紧要关头,巫璜看见道士一脸破釜沉舟洒出那一袋豆子的心情,就跟两军对垒一边拿出了一盒子小熊玩偶当杀手锏一样。

再怎么阴气森森煞气逼人,也就是撒豆成兵哄孩子的玩意。

巫璜只笑了一声已经很顾及道士的面子了。

毕竟将死之人,总得留点体面。

“回去吧。”巫璜淡淡说了一句,跪了满地的黑甲兵士便应声俯首,重又化为了满地圆鼓鼓的豆子,自己有意识一般滴溜溜滚啊滚聚在一块,非常自觉把自己收进了周望津抱着的爆米花桶里。

道士的布袋子是不可能回去的,死也不可能回去的。当着真正主人的面往敌人怀里跑,豆兵还不想那么快被巫璜碾成豆渣。

周望津抱着爆米花桶,满地豆子塞进来挤得桶里紧巴巴,上头要掉不掉的悬着几颗爆米花。

那道士虽然还勉力站着,茫然四顾手足无措的情态已没了神志,呆滞着喃喃重复“怎么可能”之类的话,咕咕哝哝活像只待宰的鸡,毫无反抗地任由着巫璜搓扁揉圆。

呼——危机解除。

周望津松了口气,抓了两个爆米花塞进嘴里压压惊,蹲下来捡起地上被自己踩了两脚的电影票揣进兜里,揉着怀里的猫儿子语重心长地开始叭叭叭。

“所以说一定不能干坏事懂不懂。”周望津举出反面教材,“干坏事又伤身又伤心还伤脸,你看那人满脸褶子鱼尾纹重得都三角眼多难看。这年头长得好看才是硬道理,长得不好看干坏事一准踢铁板,像我这样好看又心地善良的才有机会抱大佬大腿起死回生,不然一尸两命哪还有我们父子缘分。”

他怀里猫儿子咪呜咪呜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嗓子,好奇地看着巫璜抬手比划了个手势那道士就一下子原地没了踪影,不禁发出呼噜呼噜的赞叹声。

真厉害呀。

周望津絮叨了一会,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一看时间又挥舞着电影票岔开了话题:“大佬大佬,我们电影可以检票入场啦。”

他没去问那个道士是死是活,更没去问巫璜准备怎么处理那个道士,当个快乐富二代的重要原则之一就是不该问的事情别随便乱问,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

他就像是根本没被人堵在路上埋伏一样,蹦跶着话题又无缝衔接回剧情明星电影特效上,哪怕巫璜不搭腔也自娱自乐嘴巴没个停的时候,表现得像是脑袋里根本没装那根弦,心大得能装下个太平洋。

就是电影开场灯暗下去的时候周望津下意识一哆嗦往巫璜身后躲,好半天都僵得像块石头。

妈的想想,刚才还真挺吓人的。

他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猫儿子,得了个软绵绵湿漉漉安慰的舔舔。

呜呜呜不愧是我怀胎二十年生的亲儿子。

周望津挑的电影很不错,剧情不算深刻但逻辑顺畅详略得当,演员男俊女美特效也做得精彩漂亮,可惜巫璜一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被自己收拢起来的道士身上,一场电影下来就听了满耳朵乒铃乓啷。

嗯,还有男女主角飞一样的进度,上一秒还不认识呢下一秒已经亲上了,非常值得让某个小傻子来学习一下。

巫璜没有太急着好好回报那个道士对自家丹粟尸骨的招待,而是先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遍他的记忆,从头到尾完完整整,连道士和某女某女的夜间情话都强忍着恶心没快进跳过,就怕错过一丁点关于丹粟尸骨的线索。

有本事收集起尸骨令牌和豆子,道士自然也是有几分机缘的——他年轻时曾得了一份古墓地图,据说藏有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苦心寻觅几十年后他终于在一处山沟沟里找到了那古墓,不知道什么年代所葬何人,墓穴简陋腐朽破败,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宝贝的样子。

唯独开棺之时吓了他个半死,棺材板一开扑簌簌飞出来只大鸟的虚影,直冲面门骇得他三魂没了七魄。虚影散去后再去看棺材里,没有墓主尸身也不见衣冠陪葬,里头只一个坛子装了几块绿莹莹的玉,用令牌封着一袋圆溜溜的豆子。

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一份手札和一块布料碎片,因为布料破损严重难以分辨,只能依稀猜测是张地图残片。

根据那份手札的记载,墓主人便是酆都骨玉的传说里当年误入地洞的那伙盗墓贼之一,他在手札上留下了他们几人在地洞中的见闻,解释了骨玉和豆子的由来,而那张地图残片画的便是地洞所在之处。其后道士一边根据手札中的线索搜寻其余几个盗墓贼的踪迹一边竭力复原地图残片,从骨玉和令牌上得到的好处让他愈发贪心不足。

几块骨玉便能让他修为大涨心想事成,那如果有更多,更多呢。

奇怪的是他明察暗访了几十年,就连墓主人的后代他都找到了,却怎么都查不到那伙盗墓贼中其余几人的踪迹——甚至包括他们是几个人进入了那处地洞的说法,深究起来似乎也只是那个盗墓贼自己的一面之词。

没人看见过其余几人,他们也没有留下任何记录,仿佛跟这个世界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处地洞,一进一出便如人间蒸发。

他不禁怀疑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余几人,要不然便是那盗墓贼谋财害命,翻脸不认人。

可那地洞到底在哪,他也遍寻无获。

……

但巫璜却一清二楚。

他又回到了那个吵得让人头晕的酒吧里——坟墓跟这个世界相连的空间漏洞就开在这里,当时那个盗墓贼掉进坟墓,也只能是从这里进去的。

虽然已经没了道士在背地里下黑手,周望津还是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那么唯物主义的之后他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充满了担忧,立志抱住巫璜的大腿死也不撒手。

巫璜考虑到未来还需要他家猫儿子源源不断地供应龙血,默许了周望津在后头跟着。

也算是母凭子贵了(不)。

酒吧热闹得一如既往,摇滚乐震耳欲聋说句话都得扯着嗓门喊,空气里弥漫着浮躁而喧嚣的气息,周望津在这里本应是如鱼得水再熟悉不过才对,然而他怀里还揣着刚出生没几天的猫儿子,就只能先顾着捂紧猫儿子的眼睛了。

烟酒混杂的味道让小奶猫连打几个喷嚏,鼻子里喷出呼噜噜的白雾,但还是乖乖呆在妈妈怀里,不去看哥哥姐姐们么么哒的事情。

两个世界相连的“门”存在于肉眼不可见的层面,周望津所能够看见的只是巫璜抬手虚虚地搭在墙上,就那么两眼放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旁边不到三十厘米就是盥洗室的门,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站个人那叫一个引人注目。

“大佬?”眼看着一对情侣醉醺醺地要撞上巫璜,周望津下意识叫了一声伸手想去挡,却诧异地发现不论是自己的手还是那对情侣都直接从巫璜身上穿了过去。

巫璜没有回应他,他碰触着空间漏洞的所在,灵力涌动。

他眼里所看到的,他耳朵所听到的,甚至包括他自己,一切都在飞速倒退,从烟酒刺鼻的酒吧,回到这里还是草木葱茏人迹罕至山林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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