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也就在门关之前，他听到了那个名字——诺肯。

一听这名，他就知道，不止是今晚没玩了，恐怕他都未必看得到明天的太阳了。

虽然他不认识任何一个夜鹰猎手团的人，但这个名字在海桑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外面的人可以说他臭名昭著，而在这里，这可是个令人畏惧却又肃然起敬的称呼。

是的，他就是夜鹰猎手团的领袖，是将夜鹰从默默无闻的一支，带成闻风丧胆的猎手团的英雄。是抵御了无数次海民的进攻，甚至还能从吸血鬼巢穴挖出宝藏的奇人。

他的身世无人知晓，但只要他亲自率领夜鹰团出行，周边的商队宁可把运输成本翻上好几倍，也一定要绕着路走。

关于他的传说太多了，多到雅拉瓦都能将之编纂成上中下三册或者一个系列。虽然他知道添油加醋的过程中很多故事是假的，正如他这类人为了哗众取宠，偶尔喝多了乱说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诺肯在这个地方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就算打了折扣，他也不是一个善茬。

而现在雅拉瓦大概知道了别人都没有的一个新素材——原来诺肯还是个gay啊，这还真是出乎雅拉瓦的预料。

不过雅拉瓦很快理解了什么叫“又一个”，因为就在他挪一挪身子，让自己做得舒服一点，也把刚才被踹得难受的腿伸一伸时，他听到了一声呜咽。

他的眼睛还没适应房内晦暗的氛围，看不清东西，只觉得旁边的软垫子好像给自己挤得有点跑，于是又朝边上挪一挪，好枕在上头。

可是那软垫子似乎很不听话，他挪一点，那垫子就跑一点。干草堆滑溜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潮。雅拉瓦挪了两三次，不耐烦了，干脆回身抓着软垫子，将它扯过来放在自己的身后。

然后，他愣住了。

因为他没扯到软垫子的边角，反而扯到了一个胳膊一样的东西。

他吓了一跳，几乎往后腾了半米。脖子上的铁链也咣啷啷直响，响声中又夹杂着一点点呜咽。

接着，软垫子说话了。那声音和他差不多年轻，听起来像做垫子还没多久。

他说——“这么大的地，你非得挨着我干什么？！”

雅拉瓦怔住了，他又往后挪了一点，微微眯起眼睛，好半天才看清了那位置上还有一个人。

这人——好的，雅拉瓦不用猜，他立即就能断定这家伙是个巫师。其实他很奇怪诺肯和他的同伴为什么会把自己和这人关在一起，因为对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不是说这人不止两个眼睛一张嘴巴，而是给人的感觉就很不寻常。他的嘴角还有血迹，脸上也有淤青。脖子拴着和雅拉瓦一样的大铁链，动一动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但雅拉瓦深知，如果这就是巫师的容貌，那他就算真会变戏法，他也很难伪装。

因为那人的头发是银白色的，长长的，扎起来应该很好看，只不过估计也是被揍过，此刻头发散乱，仿佛一张被自己滚过的动物的皮毛。

不仅如此，他被撕裂的衣服露出了一截肩膀，肩膀上有一个烙印，看不出是什么形状，但就是因为看不懂才显得高大上。

如果说巫师能够化妆成普通人的模样混在民众里，那眼前这人显然虚弱得褪去了所有的伪装。

雅拉瓦怔怔地望着，他可从来没有那么近距离地见过巫师。

虽然在他混迹于海桑的这些年，远远地瞥见过别人嘴里的或者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的“巫师”，但那些巫师总是远得看不清脸。他们行色匆忙，转个背就没了影踪，仿佛自己产生幻觉一般，以为看走了眼。以至于雅拉瓦就算想，也没法仔细打量。

但眼前的巫师是活生生的，是触手可及的，是真实可感的，是——雅拉瓦伸出手，温柔地摸了一下那人的脸。他的眼里充满了向往和爱怜，手指也传来些许微凉的触感。

于是那张脸的表情变了，他仿佛触电一样往后缩了缩，惊恐又不解地打量着雅拉瓦，就像一个受惊的庞然大物。

是的，就算这人不站起来，雅拉瓦也知道他的个子很高，身材修长。

他穿着的袍子虽然已经看不清原本的色彩，但却因身材清瘦而显得空荡。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雅拉瓦，好半天才咬牙切齿——“你他妈想干什么？！”

雅拉瓦再一次确定传说都是骗人的，那些描绘巫师的故事无一不把他们塑造得不近人情、清冷高贵，就像傲世独立的玫瑰花一样，让人可望不可即。

然而这家伙不仅怕雅拉瓦，居然还他妈说粗口话了。

巫师会说粗口话吗？原来是会的。

雅拉瓦嘿嘿笑了笑，先前的胆量又回来了。

所以雅拉瓦不仅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伤疤还没好，他就能给新的情绪冲昏头脑。

他收回了手，愉快地盘腿在对方的对面坐下。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这巫师还真是像个大动物，盯着雅拉瓦半天，见着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才一点一点挪动，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又假装高冷地闭目养神起来。不仅如此，闭上眼之前还嫌弃地瞪了一下雅拉瓦，好似刚才怕得缩成一团的不是他，他没有。

雅拉瓦的胸腔里满怀着对巫师的猎奇心理，贪婪地打量着。从他的头发，到他的脸，再到他的衣服，以及藏在衣服里嶙峋的骨头。

房间又是一片悄寂，屋外偶尔传来脚步声，证明猎手团的人来来往往。或许这群猎手暂时不打算审问他们，但审问是迟早的事。

雅拉瓦明白，如果单纯从外型上看，他可以推说自己用什么戏法做了伪装。可如果让他真变个戏法，那他分分钟会露馅。

他可不打算就这样被问出来后抹了脖子丢进海里，所以必须在被带出去之前想个办法，让自己更像巫师，让猎手分不清你我。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可怜兮兮又有些惊魂未定的巫师就是最好的帮助，无论从这家伙嘴里问出些什么，雅拉瓦都可以凭借自己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把那些话当成他坦白的筹码。

于是，和这个家伙套近乎就成了必然。

何况长夜漫漫，两个人又你贴着我，我贴着你，什么都不说，岂不是有点尴尬。

所以雅拉瓦开口了，他挠了挠脑袋，再挠了挠肚子，嘿嘿一笑，道——“你……你好帅啊。”

TB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