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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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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状态没法打猎,此刻他就是猎物。那双猎人一般的眼睛盯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他猛地给自己灌酒,希望辛辣的酒精能给他一点点平静。他又擦亮火柴把烟点燃,狠狠地吸了好几口。

他捂住眼睛,眼眶像火一样发烫。可他仍然浑身颤抖着,他希望自己快点醒过来,这是梦啊,他当然要赶紧醒过来。

他在房间里坐了很久,等到那场会议结束,等到房门终被敲响。

他以为是乌鸦过来跟他交代,所以一下子站了起来,三两步跑到门前就把闸门打开。

可站在门外的却不是乌鸦,而是那个猎人。

猎人的眼睛也红红的,他仍然直勾勾地望着阿大,让阿大一惊,回身又想把门关上。

但对方不让。

从哥一下子抵住了门,说不要这样,我都来到你面前了,你怎么可以再把门关起来。

阿大没有看他,他说我不识你,你有事情去村委讲,找我也没有用。

从哥的手劲却一点没放轻,反而用力推了一把,把门彻底推开。他的眼泪一下子掉在袖口上,而他则一把抓住阿大的手腕。

袖口露出一点点,蝾螈刺青便也亮出有小爪子的一小节。

他说你自己看了,蝾螈的爪子抓着你也抓着我,你怎么和我讲你不识我。

阿大觉得地面在烧,他像站在一口锅里。水蒸气不停地往上,他的脸颊便凝结出了滚动的水雾。

他才是釜底的那条鱼。

从哥拽着阿大的手不放,见着阿大不说话,他又四下看看,他说阿嫂呢,你给我找的阿嫂呢,你答应找一个,为什么我见不着面。

阿大头痛欲裂,他什么都想不清楚,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狼狈不堪,只能用袖口用力地抹脸,再用力地咳嗽。

他想于从哥的手中挣脱出来,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力。他所有的力量和血性似乎都被带走了,以至于最后,他只能回身抱住了对方。

他想不明白啊,小从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再见面,为什么不可以听话地往前走,为什么要喜欢他,还真是喜欢了那么久。

阿大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回应,可最终出口的只有最为苍白的一句。

他说我对不住你,唉,我对不住你。

从哥也抱紧了阿大,他忽然想起自己遍体鳞伤地从营地逃回来的那一刻。那一天他也是这样一下子栽进阿大的怀里,然后他便感觉到了安全。

阿大的手臂很有力,紧致得像要把他的骨头碾碎混进血肉里。他说你真的是,唉……你真的是……

从哥说我过得不好,我每一天都过得不好。我想不明白你干什么就不要我了,我就是下不了蛋,你也不能就这样把我丢掉。

阿大的眼泪流进从哥的后颈和衣领,温温热热,几乎把皮肤烫伤。他说不丢了,以后我都不丢了。你怎么是这个样子,你真是要我的命啊。

其实从哥为这一趟做了无数次的假设,他假设阿大真的娶了亲,那他来了就是把好不容易蒙上一层痂疤的伤口揭开。

他也假设阿大不仅是娶了亲,还生了娃娃,那他在苦山的每一天都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疼痛会让他辗转难眠。

可后来他想明白了,如果要痛,那就痛得更惨烈一点。痛久了就麻木了,痛到伤口溃烂化脓,他就可以把这块肉彻底地挖掉了。

何况,万一阿大真的没有娶亲呢。

万一,他和自己一样呢。

这一份侥幸从离开的那一天就种下,他从不去浇水也不去耕种,可它却始终不死。

来到医院的一天它更是挣扎着要戳破土壤,张牙舞爪的蝾螈也似是燃烧起来,让他没法用更烫的激光去浇灭它的火焰。

他这辈子还可能遇到阿大这样的人吗?不可能了。在竹柳是没有这种人的,而他或许也再不需要去打一场仗,再在生死边缘徘徊几年。

所以他忘不了这一段。

阿大给他的烙印会存在很久,久到他可以因一时的气愤离开,却终会动摇,化作如苦山一般的绵延的不舍。

在他最青春的日子里他失去了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安生待在竹柳的机会,那他又何必扭转自己的生活,逼着自己忘掉无法复制的一段,学着像那些从未来过苦山的人一般生活。

阿大和他亲吻着,嘴里满是咸腥的唾液和咸涩的眼泪。

阿大把他带进屋子,带进房里,再带到床上,他把从哥狠狠地压在被褥上,那一刻他放纵了自己的自私,他只希望从哥从此不再离开他的身边。

这一场**激烈而凶猛,阿大用力地进出着,直到把所有的情感和思念射出来,再随着痉挛的高潮一波一波荡漾。

从哥抱紧阿大,他亲吻着对方脖子上的汗水,胸口的汗水。他记得这个人的味道,那味道似是**,让他沉沦又迷乱。

他们的蝾螈交缠在一起,在身体里熊燃再把所有的理智吃得干净。他们犹如在沸水里翻腾的鱼,直到床褥变得湿润和粘稠,空气里全是彼此的气息。

他们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

在支教老师过来的第一天,村长就和一名老师提前离席,在床上翻云覆雨。

可回头想想他们两个人相爱本来就很荒唐,几年前发生的一切也是荒唐至极,那即便再多一样,好似也不打紧。

从哥趴在阿大的身上,他的手臂始终不想放开。阿大一下又一下捋着从哥的后背,透过二楼的窗户看出去。

午后的阳光安静地照着苦山,绿树随着微风晃荡,晃出一片阴影,再晃下几片落叶。

阿大轻轻地叹息,最终揉着从哥的头发,说,回来了就不要走了,我好好对你,往后我一定好好对你。

从哥说走不了了,自从被你抓来当成俘虏,我就没有了反抗的力量,是走是留,向来都是你说了算。

阿大把脖子上的兽牙项链解下来交给从哥,他说你不打猎,弯刀就不能给你了。但阿妈打的寻狼犬做的兽牙可以给,你戴上它,以后就有寻狼犬的嗅觉和敏锐。

其实即便不用这个挂坠,阿大也觉得从哥一直都是敏锐的。

无论是当初自己对他严刑拷打时的负隅顽抗,还是对后来招安的审时度势,他似乎总比阿大更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攻,什么时候又该防守。

他唯一不过脑的行为只有一次,就是他冲动又错误地冲回来找自己——这一点的利弊斟酌他没有做好,以至于他为了一个人,不顾后半生的祸福。

在还没有正式开课的日子里,从哥就住在阿大的家中不走。

他去了几次宿舍,把该打点的打点,该收拾的收拾。他的想法和阿言不一样,阿言可以放纵自己只待在乌鸦家,他却不敢这么直接坦荡。

他听到有人说他和阿大勾搭上的谣言,外面的人总多口舌,在没开学又闲来无事的日子里,他们很喜欢为茶余饭后找点话题,自然而然也热衷对阿大和从哥的关系议论纷纷。

从哥说你看,他们不会知道什么叫契兄弟,即便知道了,也不接受。

阿大不明白,他说为什么要让他们接受。只要这里的山和水接受你,只要我们苦山的人接受你,那些外来的人要说什么,都无所谓。

从哥一开始不接受阿大的说法,他执意要住在宿舍。他认为隔三差五去阿大那里一次就可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自从一个雨夜里,阿大不由分说地过来,硬是拍开他宿舍的门在里面云雨了一次后,从哥也只好顺应了这种设定。毕竟阿大就是不愿意走,非得等到天亮大家都起床了,才打开房门出去。

那谁都看到他于从哥的房间里出来了,谁都知道他过了夜。

他说外面的人太好看,伸手夹你就不好了。我先把这盘菜占着,他们就不好动筷子了。

阿大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但或许也正是这种不讲道理的缺点,让他的不完美更令从哥着迷。

至少在从哥的家乡,他没见过那么固执又那么厚脸皮的存在。只要阿大认定的事,不管从哥怎么踢打咒骂,他都会一意孤行到底。

从哥说你这么做,就不比外面的人。

阿大说,你要觉着外面的人好,那你怎么不在外面找。

从哥说我找了,你又能知道?我找了可多了,这三年我寂寞得很,找些人缓解一下对你的思念有什么奇怪。

本以为阿大会着急起来,岂料阿大只是定定地看着从哥,然后抱住他,沉默着把他搂紧。

阿大是克制的,他的自我克制和顽固的脾性一样,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以至于从哥从来不敢问阿大这三年有没有找别人。

他的性子到底和阿言不同,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凭自己的猜想和预测,而得不到阿大那如乌鸦一样正面又直接的回答。

TB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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