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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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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牙清晰地记得,那一天真他妈的冷。冷到手脚发抖,呼吸结冰。

岛上的冬天就是这样,几场雨便带来一次彻头彻尾的换季。从烈日当头的夏天,一转眼便成了可怕的冬日。冬日无比漫长,好像世界末日的降临。

第一年来到这里时,他以为自己会在冬天死去。即便白日里干一天的活,手指和嘴唇还是会冻得乌紫。那是喝多少火马酒也缓解不过来的冷,雪仿佛下在他的军大衣里,冻结了他的肌肉和血液。

现在也是一样,冬天来得毫无征兆,仿佛是抵上后脑勺的枪口的温度唤醒了它,于是它迅速地从犬牙的脑后开始蔓延,让他的脊椎结冰,再把骨头冻得咔咔作响。

在那一刻犬牙想起了老鬼。他曾经问对方为什么绰号叫老鬼。老鬼的回答让他记忆犹新,老鬼说——“因为我是个死人。”

“你怎么会是死人。”犬牙以为这是个玩笑,率先笑起来。

老鬼对他说,我当然是死人,要不然我怎么会不怕死。

说完老鬼便咧嘴笑开,嘴里是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老鬼确实是不怕死的,即便如此他还是几次涌现出求死的绝望。

犬牙从始至终不知道他来岛上后,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从他偶尔茫然地盯着某一处愣神,判断其状态已濒临放弃的边缘。

每当这时犬牙就问老鬼怎么了,但老鬼从来没有一个正经的答案。他总是摇摇头,再塞给犬牙一根皱巴巴的甚至已经打了折的烟或烟屁股,神叨叨地道——丢了魂了,又丢了一片魂。

犬牙以为老鬼是活不到出去的,他的精神状态以及身体状况都不足以支撑他活着出去。他也曾经上过战场,但他上战场的时候已经三十左右,打了几年仗再回家乡,已经差不多四十岁了。

他还算幸运的,邻里逃难及时,战争结束后回来的至少三分之一。

那时他本想凭着自己的力量和另外几个无家可归的弟兄一起,率领乡亲们重建新生活,但谁知道八字还没一撇,软仗又把他关进了牢里。

牢里的生活过了没多久,他又被转手,也不知道转了几回,最终来到了这里。

所以他年纪很大了,他也几次指着净土对犬牙讲——到时候我要被随便埋了,你就半夜把我尸体刨出来,另外给我找个好地方。我剩下的魂罩着你,晚上到净土去也不用怕。

但老鬼没有死,他还乘船离开了。有时候求死的人反而活得更久,而贪生的家伙指不定转个弯踩个香蕉皮都能摔丢了命。

向死而生,老鬼用他的身世向没读过多少书的犬牙说明了这个道理。可很遗憾,犬牙学不会,道理他都懂,但不能让他真正镇定下来。

那些管理员甚至都没拷问他们,直接就要把他们毙掉。这表明蛇老板实际上知道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所以他要的只是不曝光,不骚动罢了。

犬牙在心里苦笑一下,到了这一刻黑羽的说法又多了一分可信性。可惜的是,他好不容易施舍出的信任已经没多少用处了。

主导的管理员开始喊话了,他喊一声,所有的管理员便立定站好。齐整的脚步在草地上发出一致的踢踏,其中还夹杂着几名囚犯的哭嚎。或哭或骂,情绪激烈且歇斯底里。

他们喊着冤枉,喊着饶命,喊着你他妈的不得好死,喊着老子做鬼也要操穿了你。

喊话再来一声,管理员们便上前半步,举枪瞄准。枪身与环扣碰撞,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声音刺耳,让犬牙再一次两耳嗡鸣。

喊话最后来一声,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最终,枪声鸣响。

TB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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