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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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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在萧瑟的寒风中走着,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冷。他在发抖,但后背却在不停地冒汗。

他被犬牙彻底地激怒了,还有一些深深藏着的情绪也被犬牙胡搅蛮缠地撬开。可他不能让它们出来,所以死死地压着心底的箱子,像逃难一样闯进了一家酒馆。

他把兜里的金币都掏出来,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酒馆里的人很多,他喊了好几声才让酒保听到他在说什么。辛辣的火马酒像火蛇一样从喉咙口一路灼烧着食管,叫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他的心中有一个地狱,火湖燃烧,热浪滔天。

他努力地把犬牙的谩骂挤出脑海,集中精力盯着台上的热舞。可是他的眼睛被光晃得厉害,有一些东西让眼眶胀胀热热的。

他想起了滔天的口号,想起了翻腾的浪花,想起了在电闪雷鸣的夜里战友声嘶力竭的嚎叫,以及上了岸后,最后一名战友对他说的话。

他说,要有人出去,要有人救命。我去救命,你要出去。

所以战友去牢房里送食物,而黑羽留守基地。所以战友被活活压死在废墟里,而黑羽却苟且偷生,活了那么多年。

黑羽不是在为自己而活,他在为所有死去的战友而活。他要见到黑石,要把一切告诉黑石。他不仅仅要追回自己的身份,还要让那些同伴死得其所。

他们都是孤儿,但他们都是曾经鲜活过的生命,是黑羽活下去的支柱和信仰,也是他要把任务做到底的原因。

这一切犬牙都不会明白。

黑羽确实害怕黑石已死,那他将无处自证,无法自处。但他更害怕像犬牙说的那样——他被狮国出卖了,被黑石出卖了。他现在是一个罪人,而所有执行过这个任务的战友,全都是犯下滔天大祸的罪犯。

他是污点。

不,他不是。

黑羽继续往自己的嘴里灌酒,用高度的酒精浇灭心头的火苗。可酒精怎么能把火苗浇灭,它只会越烧越旺。

怀疑总是比信任来得简单,信任需要不停地用事实浇灌,用论据稳固,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即便没有养分,也会顽强地扎根。

那一刻,黑羽无与伦比地恨着犬牙。有时候一件坏事说出来,被仇恨的往往是将这事说出口的那个人。这是非常荒谬的,可此刻的黑羽不想悲伤和懊恼,所以只能愤怒。

黑羽觉得那一天晚上,自己的灵魂出窍了。他的理智不在脑海,肉体也不受控制。

所以当他操起桌面的酒杯,朝台上那一个穿着破孔皮裤的人砸去时,他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他只知道他们的表演令人作呕,只知道对方的**其丑无比,长满了疙瘩还镶着珠子,只知道趴在地面的人又是一个穷到只配做牲口的存在,知道这是一个病态的地方,所以他要把腐烂的肉挖掉。

他不是罪犯,他要惩戒罪犯。

而犬牙不知道这些。

他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坐到有些发冷后,又把衣服裤子都穿上,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只完好的打火机,继续坐回原位,哆哆嗦嗦地把烟点上。

他面对着敞开的窗户,抽了很多的烟。

他看着被发黑的窗廊框住的一隅天空一点一点黑下来,再被古怪的灯光时不时照亮。他听着街道底下陆陆续续驶过的汽车的轰鸣,还有一些刺耳的让人鼓膜阵痛的嬉笑。

他的烟和白气混在一起呼出来,他想吹个烟圈,却发现怎么也吹不好。

他反反复复地试了很多次,直到烟盒空了,地上铺了一层的烟蒂。

他在想黑羽。

是的,他没法不想。他觉得黑羽十分可笑,也十分可气。犬牙脑子被门夹了或被那些建筑材料腐蚀了才跟着他到处瞎跑,从流放岛跑到虎国,跑到象国,跑到熊国,再到鸦国,最后到蛇国,狼国。

他们费了那么大劲,一切却回到最初的原点——飞机上坐着的都是吃人的怪物,犬牙说过,他当时就说对了。

事到如今,犬牙把事实真相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黑羽面前,黑羽应该因犬牙帮他解开困惑而跪下来对他说谢谢、叫爸爸才是,可黑羽做了什么,黑羽甩着鸟和他干了一架。

这一刻犬牙觉得自己也很可笑,他从一开始花了那么多金币买个奴隶回来操,到现在不仅没操成,还被奴隶牵着鼻子走。

他是老了,脑子转不快了,所以做了这一连串的蠢事。

黑羽对他说“随你”,那就随他好了,反正犬牙不找了。

他走过那么多的火坑,并且侥幸生还下来,这是多么难得的事,靠的全是上天施舍给他的运气。所以他不会明知前面仍然是火坑还往里跳,能拉一拉黑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黑羽要跳,他拦不住。

黑羽说得对,他们是不同的人。从当兵这个选项开始,就是一个被迫,一个自愿。

犬牙没有使命感,他只知道活下来就万幸,能不缺胳膊断腿,更是万幸中的万幸。使命感给不了他火马酒和血狼肉,只有东家的金币能让他得到这些。

可他为什么还要站起来,为什么还要把烟狠狠地踩灭,再操起围巾往外走,为什么还要检查了一下老鬼的手枪有没有上弹,为什么忙不迭地像反应滞后的机器一样突然运作,夺门而出?

他不知道。

他大概是想多买包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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