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车往市区开，行驶了10来分钟，他确信谭凯暂时追不上。而自己头脑混乱，随时都会倒下去。何枫把车停在路边，掏了半天拿出手机。他不能回酒店了，这是美国加州，他连半个熟人都没有。何枫咬咬牙，拨通了杨瑞锦的电话。

“杨瑞锦，你能——跟我——说会儿话吗……”

何枫的声音断断续续，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气息不足。

杨瑞锦心揪紧了，何枫从来没用这种语气求过他。

“你怎么了？你在哪?”

“我在开车，我——恐怕会晕过去……”

“你快说在哪，不行就发给定位给我！”

“我试了，定位不了……我不知道在哪，这里也看不到出租。”

何枫的声音越发低弱，杨瑞锦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抖。他控制住声音，尽量平和的引导何枫:你别怕，跟着导航慢慢开，看到任何一个认识的地方告诉我，我去那等你。

“嗯。”何枫轻轻应了一声，“你跟我说会儿话，别让我睡着。”

“好好，我在这，一直在这，你听见了吗。”

“杨瑞锦，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吗。”

“对，我想知道，而且还想知道更多。”

何枫咯咯的笑了。笑声的开始杨瑞锦还能听的见，尾音尽数被喉咙吞没。声带无力颤动，电话声筒里都是气流音，车流声，还有何枫的呼吸。

杨瑞锦怕他睡着，对着手机麦吼了起来。

何枫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一点。他开始说故事的下半段。

房东在租约刚到期就通知了涨价。虽然心中微微有些不舍，两人还是挥手告别了小破屋。方形瓦楞纸箱装着比来时更多的衣物、生活用品，搬出了这座城市最初接纳他们的地方。在新小区里，一只黑猫敏捷又调皮地穿梭在灌木丛间，又停在韩峻安脚边。大耳朵，圆乎乎的脸，长得像魔女宅急便里的黑猫吉吉。韩峻安一连几天下班都碰到它，抵抗不了黑猫眯起媚眼，翘着屁股，用勾起的尾巴磨人的手段，心一软抱回了家。黑猫是个女孩子，何枫就给它起名叫黑咪，因为听起来比较嗲，像个有灵气的小美女。小两口兴冲冲地在购物网站上挑猫砂猫粮，又买了营养膏和驱虫药，购物车里一堆用得着用不着的宠物用品。他俩像给孩子挑尿布和奶粉的新人父母，工作一天的疲惫都被黑咪的到来驱散，为黑咪买东西也秉持着多多益善的原则。无论是客厅或房间，都堆放着黑咪的东西。二人世界在小天使的到来后成了三口之家。就这样又是两年过去。

分公司领导开了韩峻安进公司以来最大规模的动员会。领导说，受国际形势冲击，集团痛失海外市场，下游产业链效益大幅度下降。韩峻安很不幸的撞上了全员减薪、轮休的政策。人事主管补充道，这是社会经济下行，企业效益不佳的背景下保护员工不被裁员的积极手段。韩峻安没从中看出什么积极，但与预料中的哀声一片所不同的是，同事们一个个冷静的很，鲜有人抱怨。他对面办公的美女是局长的女儿，老公的传媒公司在岳父支持下扶摇直上；隔壁桌已婚男同事忙着在手机上拓展二手车副业；几个老员工更是无所谓，房车都有，儿女皆已安排好工作，减的那点奖金不过是少打一场麻将的事，安稳退休才是他们最关注的。韩峻安算了一下减薪后自己的工资，再撇除五险一金，到手愈发可怜。

下午还没到5点，办公室人都溜光了。

韩峻安无处可去，对着办公桌上的电脑发愁。

“小韩还不走？”对桌的女同事拿着包正要走，顺口问他。

“啊，我这不回家也没事吗。”

“你来公司时间不长，这一下子是有点难接受。”

“赵姐，我们公司，还能好吗？”

“哼。好不了了”。赵姐冷笑了一声。“集团总部老大，余总，听说过吧。”

“嗯，在宣传片里看过他。”

“这厮去年挪用公款去玩F1，烧掉了10多个亿。我听到的消息说检察院已经批捕。清查黑色收入的时候发现他全家都在国外，财产也早就转移了”

韩峻安心里一沉再沉，这回是到了谷底。

“那我，要辞职吗？”

“别犯傻，真要辞退你公司也要给赔偿金。你自己走了一分钱拿不到，亏不亏。”

韩峻安平时看着活络机灵，到底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满心沮丧都写在脸上。赵姐走到他座位旁边低声说：你看到没，今天没到下班的点人都走光了。你也别老实守着这。每天来露个面，提前个把小时走，谁好意思说你。”

家附近的便利店正在打折，韩峻安跟在大爷大妈们后面买了鸡蛋和酸奶。他看着店里贴着的招聘启事，盘算着再找一个下午的工作，不妨碍白天上班，又能对冲一下被扣的薪水。他相貌体面，又有酒吧工作的经历，很快就在酒吧街找到了工作。下午5点到凌晨2点，底薪还行，拉到客人进店消费另外还有提成。韩峻安嘴甜，能喝酒，很多客人和他打交道多了，都会带朋友再来。老板直接调他去做了营销经理，事情更多收入也颇丰厚。韩峻安调岗后，基本不去原公司上班了。

凌晨，韩峻安常带些看起来很贵的洋酒回来。何枫去上班后，韩峻安起床，在健身房渡过上午的时间。现在的工作对他的身材和体力要求都很高，他珍惜这份收入，不敢怠慢运动。何枫没有问他带这些酒要不要钱。一个朝九晚九，一个昼伏夜出。以前坐办公室的时候还能手机聊天，现在韩峻安上班期间无时无刻不在客人之间周旋应酬，分不了心。一回家就一身酒气倒头便睡，何枫半夜常被他的开门声吵醒，后来也渐渐习惯。能聊上两句的机会很少。何枫想，韩峻安能带酒回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免费，要么他在酒吧的收入远远覆盖酒的费用。至于他具体挣多少，何枫已经很久没有过问了。他在加班结束后，会一个人观赏成列的花酒瓶，再一瓶瓶的灌入酒精驱散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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