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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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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年了。她消化不好,我们以为是胃病。第一家医院说是肠道不好,开了刀,还是不舒服。又换了一家,做了组织切片,确诊是淋巴癌。”

“医生给出治疗方案了吗”

“先化疗,再考虑手术。医生也说手术风险大,让我们考虑。”

一缕头发滑落到韩彬乐的侧脸,她真的很累了,几年前她的头发还是黑亮的,现在已经有些枯萎。

“姐姐,家里请护工了吗”

“请了,又给我辞退了。不尽心”

“那你一个人?身体怎么受得了?”

“下午我爱人会来接我的班,晚上爸爸照顾妈妈。三个人轮流还好些。”

韩彬乐为了照顾母亲,辞掉了工作。女儿自己上学放学,老公一下班就来医院。夫妻俩的疲态都很难掩饰。

何枫看着心里难受,想到自己爸妈不知身体怎么样了,一时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他扭过头去擦了一把。

“姐姐,还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

韩彬乐抬头望着他,微皱着眉头“我不好意思跟你开口,但是事情到这地步,你都看到了,实在没办法。我和爱人把能借钱的地方都借到了,这大半年也花的差不多。很多进口药医保都刷不了,国产药你知道的,肯定不如进口的。妈妈辛苦一辈子,我不想在生病治疗上还委屈她。化疗每次上千的费用,下面还有个大手术,我们家除了卖房子,已经无路可走了。”韩彬乐喉咙里哽咽了一下,继续说“爸妈的房爸爸还要养老住,万一爸爸身体也不行了,我总要给他留个后路。我自己的房,也不是舍不得卖,但我女儿她……要上学。我们没有房子,孩子就没处上学了。”

一提起女儿,韩彬乐哭的更厉害。

何枫搂住韩彬乐的肩膀,又轻轻拍着她抽泣时颤抖的背。“我手头的现钱只有几万,我先转给你救急。剩下的给我点时间,我要去处理一下。”

何枫平时不太打理收入,一般都存进银行买个五年定期。现在急用一时也取不出来。他只好翻通讯录,勾选出可以借钱的人员列表。准备待会打电话过去问。一想大家还在工作,又编辑了一条长信息发过去说借钱的事。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回复,也有手上确实没钱的,也有还贷压力大的,三四个人愿意借钱的。和自己的钱凑一凑不多,但了胜于无吧。

晚上杨瑞锦出现在医院。何枫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杨锦瑞说我看到你接的他姐的电话,我记住了号码又打过去问了地址。何枫累了一天也没力气细究这些,只说那我先去办入住。晚上杨瑞锦拥着他入睡,何枫也顾不上推开。白天操心太多,梦中的何枫呓语不止,杨瑞锦怕他魇住,轻轻拍着他的身体。第二天上午,杨瑞锦带着韩彬乐和何枫敲开了主任医师休息室的门。深谈一番,医生很真诚的给出转院建议。从本地医院去临近城市的最大专科医院并不算远,只是转院要等病床位,时间上不好把控。但不论是医疗技术还是临床经验,主治医师,那家医院都是最强的。

韩彬乐说我待会打电话去问问要等多久有床位,怕是比较紧张。杨锦瑞阻止了她,只说你别慌,我先打听一下。他一个人到室外的吸烟区抽了根烟又打了电话,回来时说下周二,可以把韩妈妈转院过去,有空位,但是是三人间,先将就一下吧。之后有单人的空出来再说。

韩彬乐这边千恩万谢不知道说什么好,杨瑞锦给了个转去医院的联系人电话给到韩彬乐。说治病要紧,都是朋友,能帮的忙自然会帮。能力以外的忙想帮也帮不上。

“姐,我是小何朋友,也喊你一声姐你别介意。你爱人白天还要上班,天天来医院熬着身体受不了。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家里别再出个病人,护工还是要雇一个的。”

杨瑞锦刚帮了个大忙,此时他不管说什么韩彬乐都连连点头。杨瑞锦又补充道“我让新医院工作的朋友推荐了一个有经验的护工来,你不用怕不尽心,费用你也不用管了。阿姨健康最重要。至于手术,那边的医生做了检查应该会给全面的评估,利弊你们自己权衡,我是外人不便插嘴。后续如果还有问题,您不见外可以直接和我联系。我的电话你也有的”

韩彬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大半年来她寻医问药,又找亲朋好友低下头来借钱,遇到很多冷眼。人情冷暖尝了个遍才硬着头皮又打电话给何枫,何枫不算韩家血亲,充其量是弟弟的前任,即便小何不愿意出钱也是情理之中的,没料到那个电话成为了事情的转机。送走何枫和杨瑞锦,韩彬乐去卫生间大哭了一场。

何枫回到酒店也一直叹气。杨瑞锦问他是不是还有心事,何枫说,我不知道该不该去看看我爸妈。太多年没回来了,听到乡音又熟悉又陌生,这种感觉让人害怕。杨瑞锦安抚他,我陪你呆几天,你想好了要去我就陪你去。不去我跟着你四处看看也好。见自己的父母比见别人的还难。何枫犹豫再三没敢拨出家里的电话。他没让杨瑞锦跟着,一个人偷偷溜回了家。也许是去的时间不对,他敲门之后心脏加速跳动,等了半天也没人应门,心脏和血液重又落回了原处。他把写了字的便笺和礼物放在了家门口就,无奈的离开了。

这几天何枫一边呆在医院陪韩彬乐,一边远程处理公司的事。太着急心烦,忘了刮胡子。唇边一圈青色的胡茬已经冒了出来。杨瑞锦绕到镜子后头说,何工,我给你刮胡子吧。何枫坐在椅子上确实也没劲动弹,只听杨瑞锦安排。杨瑞锦又说,我从小就觉得工程师啊,科学家啊,医生啊特别厉害,都是一类人,只会出现在课本上的。何枫笑笑回道,工程师这三给字,别人可以拆解下来,叫我何工,也叫何师傅。前者你听着是一回事,后者听起来会不会觉得像在喊汽修店的师傅给你的车补胎?杨瑞锦这是第一次听到何枫对着自己说笑话,心里像撒了蜜。

他给何枫涂上剃须膏,打着圈抹开,手法轻柔缓慢。慢到何枫觉得他在故意拖延时间,但免费享受着服务的人哪好意思嫌服务时间长呢。何枫盯着镜子觉得有点累了,干脆闭目养神。杨瑞锦看着他闭着眼睛时,睫长如翼,乌眉入鬓,手上的剃须刀都变得极具工匠精神,精工细作起来,剃完又是擦又是洗。

没有视觉的时候,人的触觉是会更敏感的。何枫想象自己处在寂静星空下,偶尔有一两颗星星在银河中化开,星屑滑入溪水,被暗流带走。而他坐在溪边,听水声潺潺。被温暖的手冰冷的剃刀轮流伺候,皮肤一激一放。杨瑞锦不是握着他的手肘就是贴着他的背。何枫一度以为他会又玩起306房间那套衬衫戏法。心里有点害怕,隐隐的又有些盼望。但杨瑞锦始终只借着剃胡子的名义打些擦边球,没有正式动作。

杨瑞锦看着何枫。觉得他像一只鹿,秀气耳朵,纯真无辜的眼,昂着头,他看远方的姿态是不自知的高贵。他在广袤的山头腾跃,冲来冲去。夜里,人类放火烧山,山头一时亮如白昼。它和其他生灵一起围困在火光中,火苗几欲舔到他的身体。你看到他四腿向前折起,跪在土地上,垂了会儿头像在祈祷,低顺的眼睛里映着火光。一会儿功夫他又站了起来,纵身跃入火中。杨瑞锦想去拉住他,可是鹿的起跳太有力量了,杨瑞锦拖不住他。鹿自己知道,对抗火的时候他完全施展不了自己的力量,可这阻止不了他奔向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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