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小朋友（2 / 2）

两人在楼下吻了吻，各自出发。

和吴医生同一科室的那位是个五十好几的老医生，姓宁，个性有些孤僻，虽说医术不错，但总是绷着个脸，说话也常常带着刺。总之，不是个好相处的。

遇到张先生之前，吴医生很少会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一方面是家教因素，另一方面，自从父母过世后他就自我封闭了不少，基本不管别人的琐事；而现在他又正巧出于热恋期，对一切事物的包容度都瞬间抬高了，更是不会去跟一位长辈计较什么。

因此在宁老医生当着候诊室不少家属和护士的面挑他的刺时，吴医生脸色都没变一变，继续给面前的家长开单子。

后一位小朋友腿脚不方便，只有个家属老爷爷排着队进来了，孩子却留在了门外，说是轮椅怎么都弄不进来。吴邪看了眼，诊室门口挤得全是人，手脚都挥不开。

“您先别急，后面的家属请等一等，排好队。”吴医生示意老爷爷出门，“您家孩子在哪儿呢？咱们过去看。”

小尹护士跟了吴医生有小半年了，吴医生在的时候不方便说什么，她倒也是知分寸的，没有刻意闹大动静，等诊室里的人稍微散了点才用在场的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两句：

“真当大家都没眼睛，整天就知道倚老卖老！吴医生最近每天都没睡足六个小时，这人倒好，一到要自己值夜班就托病要调班，还不是仗着吴医生好说话？”

宁老医生的眼睛马上就瞪过来了。小尹也不怕，瞪了回去。

“怎么，我有说错？您怕不是还想以权谋私给我穿小鞋喽？为老不尊。”说罢冷哼了声，被身边的护士给拉远了点。

另一边，老爷爷出了门却没在原地见着孙子，立马就急了。旁边的护士小鹿眼尖，主动替两人带路。“老人家您别急！您孙子刚才差点被人群挤到，我同事就把他推到门口了，那儿人少！”

老爷爷这会儿也看到了，松了口气，“诶诶，好……”

趁他跟孙子说话的间隙，小鹿悄悄跟吴医生咬耳朵：“这一家也挺可怜的……老先生从前是个文化人，挺有名气。虽说孙子小时候查出来得了轻度**A，幸好他儿子是经商的，家底厚，本来病症都小有起色了，谁知道从家乡回来的路上被酒驾的给撞了，儿子儿媳当场就没了……”

吴医生本来要从白大褂前的口袋上把夹着的笔取下，闻言手一僵，愣在了那儿。

那位老先生多半是跟他的小孙子说了医生特地出来替他看病的事儿，孩子有些羸弱，看不出已经十一岁了，像是只有七八岁。小朋友的眼睛一向干净，这会儿看着吴医生，笑得可腼腆。

“小吴医生？”

小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吴邪回过神来，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走神了。小朋友哪里不舒服？有什么症状？”

老先生走过来，刻意压低了点声音：“这两天有点受凉，咳嗽有痰，还有点拉肚子。您也看见了，小然行动不便，闹肚子还不好意思说，我就想来开点药。”

“明白了。”吴医生过去检查一二，“放心，只是普通的风寒，应该不是流行感冒，多出汗，好得快的。常拉肚子对小朋友肠胃有损害，还是吃点药。我给您开张单子，去中药房抓吧，副作用小。”

老先生精神头还是可以的，光看脸挺显年轻，只是头发全白了。

他客客气气谢过吴邪，孙子由护士继续帮忙看着，独自去了药房，背挺得很直，看着就有文人气。

吴邪没忍住，问小鹿道：“你说这位老先生以前是教师？”

小鹿惋惜道：“好像不是老师之类的，据说是研究某个方面的学者，国内外都很有名气呢。可惜为了照料孙子，现在已经不工作了，人民日报还特别报道过。当时那对夫妻被送到市一院抢救，吴医生您最熟悉的，心外科，但没救得过来。”

“孩子也知道了？”

“知道，当时一家三口都在车里，被撞的时候小朋友被妈妈给抱住了，没有受多少伤。只是……”小姑娘瞧着那孩子叹了声，“轻度**A本来挺有希望重新站起来走路的，但他的双腿被压到了，没受伤，却也足以让先天发育不全的肌肉组织瘫痪了。”

儿科毕竟忙，小鹿没来得及唏嘘多久就被护士长叫去帮忙了。吴医生见诊室里的宁老医生被家长们团团簇拥着还挺高兴，便索性不去抢人的风头，偷个懒，来到了门诊部大楼外。天气不是太好，多云转阴，幸好温度还算适宜，风吹散了消毒水的气味，带来的都是圃里的矮枝桂花的浓香。

不知是不是那张脸就天生合孩子的眼缘，小然小朋友对吴医生也有点天然的亲近。

知道吴医生家还养着一只小猫咪时，小然的眼珠子瞪得特别大，一脸的艳羡。吴医生蹲得有点累，却还是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如果有时间，可以等感冒好了让你爷爷带你来这里散心，我把小猫咪带给你看。”

“真的吗……”

小朋友的期待总是让人不忍辜负，“当然。”

小然又腆然笑了，而后垂着眸，声音轻得几乎分辨不清——

“医生哥哥，我的腿是不是永远都站不起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