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浮尘（2 / 2）

醒过来之后，浑身乏力，头还是晕乎乎的。

我起身，想去看看莫郎怎么样。

他一贯是待在书房里的，我恍恍惚惚地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竹声。

窗纸上已然透出了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衣带飘飘，妩媚苗条...

莫郎他...竟然已经有了女人？！

如果换做平时，我定会好好思索一下，但当时酒力还未消退，神智尚未完全恢复，冲动之下，我竟然直接撞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莫郎呆住了，手中的竹笛也掉了下来。

随之，是那个“女人”慌忙掩面准备逃走，我一个箭步，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你是谁？你到底是...”

“她”任凭我摆弄着，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她”转过脸来，满脸泪痕，“她”就是无清。

没有词语能形容得出我当时的感受，五雷轰顶、不知所措、心如刀割...不，都不是...

看清那孩子脸的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人整个地都挖走了。

他闭着眼睛，沾满泪水的睫毛微微抖动着，脆弱得就像是一只刚生下来的雏鸟，失去了母亲的庇佑后，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走向何方...

思绪渐渐重回躯体内，我把目光转向莫郎，他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脸早已红成了一片。

“你在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第一次，他如此粗鲁地对我说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轻蔑地朝他啐了一口，然后再将无清头上的发饰一个不剩地全都拔掉，又用清水洗去了他脸上所有的脂粉，拿出一件黑色的袍子给他披上。

“好孩子，快走吧...”我强忍着泪水，把他推了出去，“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就当是师母跪下来求你了！”

他的目光闪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

“你这个疯女人！竟敢这样随便就闯进我的书房！”

莫郎还在愤怒地指责着我，我却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为什么无清会突然变得如此忧郁阴沉？为什么莫郎会如此痴迷那幅画？那幅画...那幅画...画得自然也是无清了...中元节那天，他根本就没有像约定的那样，和无清商谈，而是在这个房间里，变态地满足着自己的私欲！

我的丈夫...跟我恩爱了这么多年的丈夫...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喜欢上了自己的徒弟！喜欢上了...一个孩子！

真是可笑至极！荒唐至极！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最爱的莫郎，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向上天质问，可是上天没有给我答案。

所有的痛苦都必须我来承受。

无需再等到无尘回来了，我决定以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

“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莫郎，”我擦干眼泪，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看在我们俩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我会给你留足脸面，让你风风光光地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斐对我大吼。

“你觉得你还有脸面待在这里吗？！”我激动地大喊，“你没有资格当风陵派的门主，趁我还没有说出你的丑事之前，赶紧滚出我的家！”

莫斐终于意识到我并不是在说笑，他迅速地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已经决定了？”

我咬了咬嘴唇：“是。”

他已经不是我爱的那个莫斐了...那张脸，只要看一眼，就让我觉得恶心...

“好，我知道了。”莫斐转过身，语气里满是伤感，“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离开碧沉谷。花竺，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我只是太孤独了...我看不到希望啊...我只能、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好过一点...”

他哽咽住了。

泪水终于从我的眼里滚滚而落，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在怪罪我没有给他生下孩子...

这是我一生最大的痛，也是我最愧对他的地方。

我没有尽到做妻子的本分，没能让他看到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所以他才会这样的罢？

我扑到他身边，求他：“你就纳个妾吧，我不会介意的！不管什么女人都好，就让她给我们生个大胖小子，好吗？”

那时的我，竟然还傻傻地相信，只要他有了自己的骨血，就会重回往日的正道...我竟还那样卑微地恳求他，恳求那个畜生...

他跟芸娘的新婚之夜，我独自一人来到灵溪边上，望着天空那轮明月，回忆着我和莫郎相识、相知、相爱的点点滴滴...

细细体会着心中的酸甜苦辣，泪水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才发现是穿着喜服的莫郎。

“你怎么来了？”

我惊喜地站起来。

莫郎走到我面前，温柔地执起我的手：“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多么简单的一句情话，却是第一次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我激动万分：“你就这样出来，芸娘怎么办？”

他掩住我的嘴：“我想起我们成亲的时候了...那时的你，是那样天真烂漫，喝交杯酒的时候还被呛到了喉咙，对不对？”

我低下了头：“难为你都还记得...”

莫郎轻轻地把我搂在了怀里，柔声道：“我一直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就像是刻在脑子里一样...”

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动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我曾爱过的莫郎！他终于回来了！

我曾祈求过那么多次，想不到，竟然成真了！

我默默感谢着上苍，却忽略了他正在说的话：“我是怎么一步步把你弄到手，又是怎么成为风陵派门主的...这么多年的心血，怎么可以毁在你这个贱人的手里！”

他忽然从背后抽出一条粗绳，反手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呼吸被剥夺的瞬间，我本能地睁大了眼睛，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你...”

“贱人...还想赶走我？”他狰狞地狂笑着，“我莫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自己非要作死，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我的意识也渐渐消失。

就像是溺水的人，在拼命地挣扎着...

我感觉自己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想叫，可是却叫不出来...

莫斐，我恨你！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暗自诅咒着，头顶上，一片巨大的黑暗已经砸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