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六十】

九重之巅九重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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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阙楼立山巅。

登顶问道凡心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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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梯之上圣人居。

这片大陆对武之极的信仰久久传颂，古往今来，多少笔墨或轻或重的挥洒着落，尽显对九重阙的敬仰之情，又有多少武者为求武道巅峰舍弃凡尘种种登上悟道天梯只为追寻那一丝的机会问鼎武尊，九重山巅的九重宫阙，既是武者终途，亦是常人净土，承受的住时间洗礼，抵御的过天灾降临。

常有古文记载，在天河倾倒，洪水泛滥，琉璃火月，大地崩裂的年代，站立在武者巅峰的九重阙伸以援手，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可在战火燃烧蔓延的现在，活死人占领大片土地，无辜之人横死荒野，被分食殆尽，人间地狱的景象再次上演，九重阙上的声音却一直一直的沉寂，一如十几年前的瘟疫横行，若不是有世家相助，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可那时不论人们怎样祈祷，都没有古籍中的“圣人”出现，有心人发现，九重阙继六国战乱相继覆灭之后再没有出现在凡尘当中，纷纷猜测，是否是因为战乱频繁引得“圣人”失望。

现在人们知晓，那些“圣人”的确没有消失，只是，抛弃了他们。

他们开始认为阙顶之下皆为蛮荒，诞生在蛮荒之中即为下贱泥人，未得到开化，是原罪之种，九重阙企图开启一个全新的文明，在全新文明当中，不再有正邪之分，也没有世家门派，“人人”相处简单，所食所用统一，不分高低，不会再因为有利益纠纷而纷争不断……听起来是一个人人大同，所求所为皆是为民，可这文明推行之初便是屠杀，九重阙下的所有武者常人都将被屠杀。昔日文人墨客相互传颂的神圣土地居然就是造成了现如今活死人肆乱八方的罪魁祸首，其目的更是让人心寒，这片百年来的武者朝圣之地，武道前辈落骨坐化的墓冢，在揭下所谓的神圣面纱后犯得民心众怒，西征大军带来制裁，就在今天集合，就在九重山下，战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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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阙下，夺天大阵阵前，西征的大队伍已经驻扎完毕，开始升起篝火，准备晚餐。

整个驻地人影绰绰却没有发出多少响动，人们都在沉默着吃下手中的饼，饮下锅中的汤，没人知道这会不会是他们最后的一次晚餐，一些人望向九重阙的目光有着迷茫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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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武道之心受到了冲击，时间留给他们的太少，缓冲的作用明显不大，他们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了迷茫，不过是为了自己活命听从指挥去战斗。各世家家主也早早发现了这一状况，各自派遣一队人先去查看前路，私下里集聚到一起商量重振士气的办法。

夜幕降临，星辉月光倾洒大地，万籁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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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浮生站在阵前，神情有些恍惚。

“这是哪里”

“九重阙，你们的家”

男童小小的双臂紧紧搂住怀抱中刚满一月的妹妹，眼瞳中倒映着白发男子慈爱的笑意，心里泛出一阵恶寒，这个男人，在屠杀他的族人时也是这么笑的。

梦浮生缓缓闭上双眼，放任自己在回忆之中沉溺。

“她叫什么”白发男子在男童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将他的妹妹抢走。

“放开她！”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直接喊出声。

男人冲他一笑，而后他被一脚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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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规矩”男人轻拍着被吵醒哭闹的女婴，走到他的身边，抬脚将他翻了个面，踩上胸膛。

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那时的他恰当好处的感受清楚何为窒息。

“今天先给你立一条规矩，我不问你，你不许开口”

他用尽全力的拍打胸口处的哪只脚，可除了越来越难以呼吸之外，什么效果也没有起到，终于，在他眼前变黑之后，那只脚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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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蜷缩起身子，大口大口的吸气，空气不分先后的全部涌进，剧烈的咳喘。

当天夜里，他被灌了一碗不知用途的药汁，扔下了一处洞穴，他那时没有想到，之后的五年之内，那处洞穴成了他唯一的容身之地，里面的蛊虫成了他最最亲密的“伙伴”。

…… ……

夜里风凉，吹面的北风被梦浮生吸进腔肺，冰冰凉的感觉将他拉回现实，他用力的喘上一口气，平复纷乱的心境，感知到有人来了。

“来了多久了”梦浮生说出这话时还没有回头，搓着刚刚被飘过的冷风吻过的皮肤，加紧着在脸上重建笑容，语气先一步变回惯有的轻佻。

“刚来”等了一会儿才有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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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梦浮生察觉自己笑的有些僵硬，又伸出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掩藏似的低头，恰好看见了一颗石子，不好好走，蹦了一大步，然后蹲下，细细观察。

劈了啪啦——噼里啪啦——

立在驻地周围的高高火把时不时地传来噼啪的声音，借着火光驱散夜幕，来人的样貌明明灭灭的显现。

“明日的大阵你有把握吗？”又过了良久，晚风又送来一句话。

“你不信我可以不进”梦浮生对着新发现的石子显得兴趣十足。

“若是失败，坑杀的可是数千条性命”见梦浮生毫不在意的模样，身后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我还没动手这罪名就已经提前订好了啊，啧啧啧”

“我没和你玩闹”身后人语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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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认真啊”梦浮生答道。

“你说，都过了这么久，你还是对我不放心，别那么小心眼嘛”梦浮生开始上下抛弄捡来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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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征之事重中之重，非同往日儿戏，你若没那个把握就别强来”

“我说过的吧，我是这大阵设立之初唯一一个破阵的”

“你那时是什么状态，现在又是什么状态？”

“早就好了，你现在随便拎出来一个我都能打”

“打不赢你就得回去，别在这里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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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儿这么大，嘶，我好像挺亏得”梦浮生稳稳地接住落下的石子，摩擦了两下，将手里的石子掷去处好远，拍拍手站起。

“那，我要是赢了呢”梦浮生缓缓说道。

“我不会让你赢的”身后的声音铿锵有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官清，你说什么呢”梦浮生愣了一下，继而笑弯了腰，转过身来对着站在那里已久的上官清仍是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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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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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和我打？堂堂上官一族的族长也要开始以大欺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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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比拳脚，还是武技”上官清神情冷淡，直接开口说道。

“我不和你打”梦浮生收了笑，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歪着头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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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傻吗，和你打？万俟纪刍那老家伙几十年又不是吃素过来的，把内力都传给你了，你现在，除却那些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年轻一辈中无人是你对手，单论内力雄厚不说是大陆第一也在前三之列，我是吃饱了撑的和你打！”

“我不动用内力”上官清皱了一下眉头，说道。

“那我也不打”梦浮生兴致缺缺道。

“为何”

“我害怕啊”梦浮生嘴角勾起一抹笑，刺痛了上官清的双眼。

上官清神情微僵，刚刚吸入一口气提起，放不下来，梗在心口。

“我这手臂早些时候被你断过，现在接起来了也不是多灵巧的，能抬起放下平常里使唤罢了，和您动手，要是再断了我可接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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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浮生像是在说今晚月光很美一样的轻松自在，却是一下子堵住了上官清刚张开的口。

上官清不由的想起那年得知真相的自己做过的悔恨至今的事，想到第一次见到和梦浮生样貌十成十一样的木云生肩膀处的疤痕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的寒毒。

“我……”

上官清觉得喉咙发紧，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原本对温度都不怎么有感觉的他现在却觉得浑身发冷，时不时吹来的风像刀子一样，不过……再怎么也比不上梦浮生看向他明明是笑却带着十足陌生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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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去吧”上官清张开口，张张合合半天，用尽全部力气说出这句话来。

梦浮生看着他，看着他遇见他惯会皱起的眉头，眼中的挣扎突然就不想再扬着这张笑脸了，他太累了。

他维持着看似风光无限的玄冥鬼宫，坐在听闻让人闻风丧胆的鬼主之位。大大小小的事情压着他，灭族的仇恨鞭策着他，五年的屈辱提醒着他，他拖着残破的躯体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很久，他的时间不多，一步也不敢停，这条路又太窄，自己走不出去，别人也没办法进来，他就一个人这么走啊走啊，他真的好累好累。他想念上官清现在这一刻对他说话的温柔恳切，无奈妥协，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上官清还没查清灭门真相之前，没有高台之上的对持，也没有偿梦阁的大火熊熊，更没有断臂之痛，他还是会在任着自己耍赖泼撒，还会别扭着不熟悉的干巴巴哄他。又或是在他是木云生的日子里，上官清对他无尽的耐心与包容，每一次的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下那些流言，说让自己信他，那时的他没有想起从前，瑶儿也没死在清阿剑下。

他知道的，自己活不过三十岁，千机门的那两老头还以为自己瞒的有多好，他早就知道了，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身体的状况。他这一生受的苦够多了，他就贪心了那么一回，却搭上了自己妹妹的性命，哈哈，哈哈哈哈，他就不该对自己下蛊，他这样从淤泥中爬出一身乌黑，伤痕累累的人注定了没那个命格去享受，就不该有那么多痴心妄想。

“不回”梦浮生吐出一口气，掐灭自己的脆弱感慨，笑着给出自己的答案。

他盼着一天盼了这么久，盼到现在终于能再一次近距离的来到这里，他凭什么走，他为什么要走？他又不是四肢尽废，又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他现在比当初被打落山崖，摔断了双腿和一只手的时候好太多！

他一定，一定要上九重阙！！那个男人就在上面，他一定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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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上官清不解。

“你为什么非要现在上去”

“明日大战避无可避，战斗一旦开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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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清适时的收声，喉头滚动了两下，换了一种说辞。

“你明天若是有一步走错，进入大阵后若有一个人因你而死那些人完全可能先把你撕碎，就算你有把握自己破阵，可有这么多人你根本顾不过来，你能保证所有人安全无虞？就算之后破阵登顶，以你现在的势力根本就会被当做是炮灰一般的推出去，不管这阵法破与不破你都不能全身而退，为什么非要现在就要上九重阙，你不能等等吗？”

“等什么”梦浮生抬了抬下巴，眼神微眯。

“等我……”

……等你内伤恢复好，等西征结束再无危险，等清剿完活死人收复故土大局平定，等我，等我卸下族长之位。

……你能不能等等我。

上官清沉默着，双手握紧成拳，死死扼住自己想要说出口的冲动。

他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不论面前人是梦浮生还是木云生，他都没那个资格。

“等你？”梦浮生轻笑出声，眼睫下垂，敛下失望。

别和我说等这个字，也别和我提时间，你不懂，我和你不一样，我最缺的，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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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能破这夺天大阵，上官盟主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会破阵？”

“我不是盟主”上官清闷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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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这倒是回得快，梦浮生被上官清这句回答逗的不由一笑。

“我……”

“梦浮生你死哪儿去了！！”

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梦浮生眼中的失落一闪而逝，旋即释然，摇摇头收回刚要说出口的话，上官清本想追问，可听到来人的声音，按捺着只能作罢，抿着唇恢复了冷漠模样。

梦浮生不客气的笑他出声。

“梦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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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浮生！”

“我在这儿~”梦浮生冲着声源处大声喊道，一边喊一边对上官清挑了挑眉，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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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清视而不见，抬头仰望星空，观望起星象来。

“啧，你跑出来作甚，要不是青叶去你帐中送药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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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儿！！！”

顾爻枫走近了才看到站在梦浮生身旁的上官清，本就有些不好的心情加重，语气从抱怨变成了十成十的质问。

“我在那里都要向顾神医汇报吗？”上官清瞥他一眼回道。

“哼，那倒不用，不过上官一族作为这次西征队伍之首，身位族长倒是很清闲呐，哦对了，听闻族长夫人之前便是持家的一把好手，之前大婚还未贺喜，现在看来上官族长倒真的是娶了个贤内助，恭喜恭喜啊”顾爻枫一番话说的阴阳怪气，直让上官清看向他的眼里冒着寒气，眼刀一个个甩出恨不能扎死他。

“顾神医倒是很关注我上官一族的事”上官清冷眼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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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啊，实在是当初大婚，两大家族的声势浩大，就算身在栖凤谷也不难知晓”顾爻枫回怼。

两人目光触碰出好像激起一阵火花。

“额，介不介意我**，嗯，你们俩含情脉脉的对视什么呢”梦浮生突然出现在两人视线中央。

“你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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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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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对他怒目而视。

“开个玩笑，缓解气氛，冷静，冷静”梦浮生举起双手缓缓后退。

“你站哪儿别动，还想跑？”顾爻枫转头一双眼盯紧了梦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