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里德站在衣柜前面发呆，这柜子里全是尤利希斯的衬衣，每一件都很大，穿上去袖管空空荡荡。他犹豫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件白色衬衣，盯着领口看了一会儿，慢慢伸开手臂穿了上去。

里德仰着头坐在天台，有凉爽的风吹着他的头发然后愉悦的飘走，头顶是闪闪烁烁的明亮星空，这个星空在他小时候从来没有见过。

很奇怪，**期过去之后，他竟然回想起很多原本属于程元的记忆。

程元小时候地球的环境已经越来越不适合人类居住，海水倒灌，大雨滂沱不止，带来污染的垃圾成千上万。那时候的星空除了存在于人类想想之中，就剩下网络资料的记载，网络从来不会遗忘任何东西，就算人类一代一代走向灭亡，它依然忠诚的记录下每个人活过的痕迹。

程元记得互联网上说，以前的高纬度地区可以看到缥缈美丽的极光。变幻莫测的光线如同大自然带来的无私馈赠，给每个人直击心灵的震颤。不过就算VR技术发展的再快，虚拟的现实永远不及真实感触的现实。

就像现在，里德仰着头坐在璀璨的星光下，手边是一罐功能饮料。他双手手心撑地，手臂紧紧挨着身体，宽大的衣服被风灌满，他的头发被吹乱，但是他丝毫不在意，眼睛里空旷的像是没有繁星的孤寂夜空，他明明坐在万千星光之下，却无比怀念小时候乌黑一片的天空。

那时候他还不是孤身一人。

他还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孩童。

一边扶梯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虽然来者已经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力度，不打扰天台的人，但是这点细微的声响还是被里德捕捉到。

里德没有扭头，他还是保持着不变的姿势仰望星空，只是在来人登顶之后，眼珠子灵巧的动了一下，齐齐看向右边扶梯处，模样和神态慵懒至极，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被来人打扰。或者说，根本懒得展现自己的任何恼怒情绪。

里德冷冷的看了一眼，眼珠又回归正位，呆呆的看着夜空。

从他身上被风吹来的Alpha信息素味道落进里德的鼻子里，跟以往的威胁和压迫感不同，一旦Alpha和Omega成结，Alpha就成为Omega的保护人，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心理上。Omega会下意识的想要找到自己的Alpha，在他身边闻到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会感到安全。Alpha就像曾经地球上存在于野兽的占有心理，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已经和自己成结的Omega，只属于他的Omega。

他走过来，把衣服收了一下，坐在里德旁边。

“你来干嘛？”里德开口，声音有点冷淡。即使他现在已经被他标记，心里头还是不爽，攒着一股气想要发泄。

“来看看你。”

里德闻言抬头，不过只是懒懒的转了一下脑袋，歪着头看着他，目光清冷，像是天空里闪烁但是没有温度是星星。“现在你看过了，可以走了。”

尤利希斯心里咯噔一声。

“你生气了吗？”他其实心底里是有点害怕程元，从二十年前第一眼见他就是。他记得那天下着小雨，穿着训练服的程元身姿挺拔是站在他们一群新入校的学生说，我叫程元，是你们的教官。他说话的语气明明那么平和，但是里面带着的威慑力让他忍不住心跳加快。

程元，新政府少将，不败的战神，荣誉勋章可以挂满一面墙壁。这个传奇到好像只是戏文里一个名字或者符号的人 竟然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正在说话！

他不由得屏气凝神。

他对程元的害怕是刻在骨子里的，虽然现在他是一个被自己标记过的Omega，按照理论来说应该事事依附于自己，百依百顺，可是他还是害怕。就像现在，程元面无表情的看着星空，什么话都不说，他就已经紧张的吞咽口水。

“你记得我已经跟你讲过我的家乡吗？”里德的目光还是看着星星，仿佛是在对着浩瀚星空诉说过往云烟。

“地球。”

他点头，记忆里程元跟自己说过地球，那天他作为战术搏斗第一名，有幸可以和程元同席吃饭。那天的程元有点反常，平常不怎么喝酒的他那天喝了很多酒，一边喝一边轻轻的笑，说新政府的科技进步了，但是酿酒技术好像越来越倒退。

程元喝了很多酒，面色潮红。他奉命搀扶程元回教官宿舍休息，路上经过军校的仿真草地，程元忽然歪了歪头 带着酒气的呼吸打在他的侧颈，让他猛地颤抖了一下。

“休息会儿。”喝醉了的程元似乎要任性很多，他从来没有在学生面前流露出任何柔软的一面，他好像永远那么完美无缺，永远那么钢筋铁骨，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将他击败。

他顺从的让程元坐下，自己先是一条腿半跪，身子慢慢低下去，然后才把程元慢慢从自己胳膊上放到地上。

坐到地上的程元眼睛湿润的好像有水光轻轻晃动，在柔和的星光下格外朦胧。他坐下后就仰着头看星星，一语不发。最开始他不知道程元在干嘛，还以为喝醉的他仍然在监测突如其来的空袭，就学着他的样子，也仰着脑袋看天空。只不过他的眉头是皱着的，一会儿看星空，一会儿看程元。

“好美啊。”沉静很久的程元忽然开口说道。

他是见惯了星空的人，他们这代人出生成长在新政府，对于地球的了解仅限于课堂里的历史知识。况且他本身不是一个上课会好好听讲的学生，所以对地球的了解非常有限。

他不知道，在程元生活的那个年代，星空是很奢侈的美景。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是程元母亲的生日。诺亚方舟计划放了不计其数的人类，他母亲就被留在那个地方等待死亡降临。

尤利希斯想，他是想念自己的故乡了吧。

他突然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