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肖恩。”

程元露出一个笑容，那是属于少年时期特有的干净笑容，纯粹的，像是阳光一样。

肖恩看着他的笑，心里头的防备逐渐卸下来。他看着程元 慢慢的把自己的手放下他的手上。

算来这是他们的初见。

苏瑞说涅槃的精神数据最近波动很大，身为贴身修理员的他专门来找程元谈谈，想问问他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彼时程元刚从战场上下来，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第一次。

他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敌人，不是军校里的靶子也不是训练场的假想敌，是真真切切，和他们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巴的人。

他第一次开枪杀人，和训练时打的练习弹不一样，真枪实弹可以直接穿破人的血肉，可以停止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他第一次面临死亡，一架机甲朝着他发射了炮弹，但是中途被另一枚炮弹的碎片震离了原先的运行轨迹，否则他根本没有机会活着走下战场。

下了战场程元总是做噩梦，梦里是全是黑色和红色的背景色，混乱的枪炮声刺破耳膜，在脑子里疯狂敲击。

他几乎没有办法成眠。

驾驶员的精神状态会直接影响机甲，程元这个精神状态，直接的影响就是机甲涅槃的精神数据极其不稳定。

苏瑞不放心他，来找他谈心，他侧着身子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觉得苏瑞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的感觉，因为他作为后勤部队，根本没有机会体验他那种心情。

程元只说想静静，苏瑞见他不言，只好不动声色的退出去。

他拒绝交流。

一直到某天天高云淡，程元从自己的小屋子里走出来，漫无目的的散步，从住宿区到餐饮区，又到训练区，最后散步散到了人工花园。

这个军区的花园仿造地球上的花园模样，有假山有树木，有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溪汇入池塘。花园里鲜花姹紫嫣红，有铃兰有风信子，有鸢尾有玫瑰，基本上地球上有的花这里应有尽有。

花园北面有一个凉亭，中式风格，四角高高翘起，拴着铜质铃铛，有风吹过来的时候会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很悦耳。

程元走到这里看到有个人影坐在那里，背对着他，气场落寞。

他忽然觉得这人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还没消化了负面情绪。

感同身受的人可以互相疗伤，程元走过去，在他身后站定。

那人好像出了神 一点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靠近。

程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片金色灿烂的花，有点像向日葵那样的明朗，但是花盘更小，一朵挨着一朵。

他没见过这种花。

“你好。”

程元一开口吓了对方一跳，他的肩膀猛地缩了一下，惊恐万分的回身看，遇上程元的眼睛。

“肖恩？”程元惊喜的叫出声。

“程元？”肖恩露出来一个疲惫的微笑。

程元走过去，在他旁边得横木上坐下，和他一样面朝着花圃，连个人几乎肩膀挨着肩膀，有风吹过的时候头顶会有铜铃晃动的声音，铃铛声让这里显得更空寂幽深。

“你在这里干嘛？”程元问。

“没什么，散心。”

“你也。”程元顿了一下，才又说。“刚从战场上下来吗？”

肖恩点头。

“是心情不好吗？”

肖恩又是点头。

程元明白他的感受，他们都是新兵蛋子，第一次经历这种见血，和死亡擦肩而过的事情，心里面总归是不好受的。

“你也别太难受，我和你一样，我前几天一直窝在屋子里，连光都不敢见，今天是我第一次出门。”

肖恩不说话，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其实。”肖恩声音很小，他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到自己脚尖，好像不敢抬头跟谁对视似的。

“我们小队死了一个人。”

程元心里咯噔一声。

看来他和肖恩还是不一样，他在战场上杀了人，见了血，和死亡擦肩而过，但是他们小组全部生还，他因此没有经历失去同伴的痛苦。

“是，为了救我。”

紧接着而来的是长久的沉默，好像一口枯旧幽深的井，是干涸的，人一旦落进去，会被无声无息的吞没。

这时候任何语言来安慰他都是苍白的，程元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没打算安慰他。

程元目光远眺，看着一片花圃，问道。

“你刚才在看什么花？”

肖恩的目光也抬起来，落到媚若夕阳的花朵上，他方才的悲伤也随着明艳的颜色稍微减轻，好像这一抹浓稠的颜色落到了他的心里，成了一丝燃烧着的温暖。

“金盏花。”肖恩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