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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落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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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逐晚。

追逐的逐,夜晚的晚。

江宛思最一开始给男孩儿取名的时候并没有像其他母亲一样多少犹豫。她曾经试图追逐过她的爱情,却在被叛逃后输得一败涂地。曾经拥有过无数可能的未来,却在一夜暴雨冲刷后选择了更荆棘的道路。

“我们生而破碎,用活着来修修补补。”

江逐晚日记上记的这句尤金奥尼尔,或许正印证着他的人生。

江逐晚从未见过他的亲生父亲,毕竟江宛思生他的时候才十八岁。

未婚先孕对于一个才成年,刚考入梦寐以求的大学专业的女孩儿来说意味着什么,江宛思与她母亲都很清楚。唯一不清楚的大概只有当时听闻消息就抛下她落荒而逃的孩子父亲,她自从拿到孕检单的第二天起就再也联系不上那个许诺过美满未来,信誓旦旦说会待自己好一辈子的男人。

她还是太年轻了,甚至不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真心诺言,什么是被热情冲昏头脑。

可年轻也无碍于她同样也善良和倔,在怀孕之初就没想过打掉孩子。连她妈妈在得知整个事件的原委后也慢慢想通,陪同江宛思办理那一年的休学手续,回家好好养着身体生下肚里胎儿。

但她不能放弃学业,不能丢下未来。于是在婴儿出生后她用最快的时间恢复身体,赶在九月前打理好一切,精疲力尽,身无他物地赶往她曾经那么向往的未来。她不住校,每天赶公交花一个钟从学校回到租房,她母亲每日在那儿照顾着逐晚。

万幸的是江宛思家境尚可,即使她父亲早年因为意外丧生,她母亲也依旧顽强着带着宛思长大,毫无怨言。但到底人生是个无底洞,为了学业与逐晚家里开支只增不减,生活越来越拮据的江宛思,在工作后不得不东奔西跑,除了整日在医院里忙活,偶尔还得出门出差。

那会儿江逐晚已经上学了。

校门口的荔枝冰果汁,圣诞贺卡上闪着黯淡光芒的雪花片儿,商场劣质单薄帽檐上的六芒星,夏日难得拥有的用玻璃长匙舀起的酪梨丁与抹茶糖霜,冬日里可以铭记很久的放学后跟江宛思一起品尝热乎乎的糖炒栗子与烤肠。

皆成为了生活中难以多得的快乐。

但好景不长,内向而沉默的小孩儿在尚且幼稚无知的玩伴中时常是被讨论的对象。更何况他那年轻到谁都认为是他姐姐的妈妈偶尔还会来接江逐晚回家,及踝长裙与貌美面容却总为她聚集了爱嚼舌根的大妈们怀疑且不屑的目光,转头这些八卦就吹了春风长了脚似的,蒲公英般传向四面八方。

江逐晚小学第一次被校方打电话叫家长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个嘲弄欺负了他整整一周的胖男孩儿这会儿正挤巴挤巴他并不存在的眼泪,装模作样哭诉着江逐晚对他的所作所为。

而江逐晚不过是以暴制暴,他怎么对自己,自己就怎么还回去而已。脸上的疤痕与手肘的淤青当谁看不见?江宛思教过他千万不能任人宰割摆布,自己要做自己的救世主。

所以他对站立一旁的江宛思跟老师家长们开口。

“他们说我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没有爸爸就是个不完整不正常的孩子,父亲才是家的顶梁。我说他们不对,却反而被欺负。”

“我不同意,”小逐晚倔倔地盯着江宛思,用年幼声嗓发出坚定的信念,“我的顶梁柱是妈妈呀。”

那一瞬间江宛思仅存的理智崩塌,还在众人面前蹲下来抱着江逐晚默默落泪。二话没说马上找关系帮忙转了校。

他长了大,却逐渐落了单。外婆因为年岁渐长在大城市里生活不惯,在江宛思和江逐晚的劝说下回了自己老家。而妈妈工作朝五晚九,且时常加班,他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来往,对周围一切的热情缓缓回温,修炼成了如今的乖巧冷性子。

“你本来,”江逐晚当时看着每日劳累的江宛思,想了想还是直话直说,“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的。”

没有我的话。

那会儿江宛思刚做完一天的手术回到家,累得手都抬不起来,让她儿子帮忙按摩捶背着放松,听到这话还是费劲儿抬起巴掌,“啪”得一声打了江逐晚手心满怀。

“妈,”江逐晚知道有点儿气到了他母亲,无奈又委屈。

“你给我听好。”江宛思难得严肃又认真。

“活着既难又苦。这种事情,不会是我丢下你的原因。不该是一个人抛弃自己孩子,丢扔自己梦想的原因。”

“世界这么大且烦乱,每个人都不可能全然公平地活着。可我忙忙碌碌过着日子,幸好的就是有你在我身边。”

“我当年从不管什么世俗与封建,都把你带到到这个世界了,你从来不是上天惩罚我而降下的咒语,”她叹口气,转过头疲惫却仍熠熠与她的孩子对视,言语里是不尽爱意。

“你是上天赐予我的宝物啊。”

时间总是温柔又残忍的东西。逐晚在江宛思身上汲取了足够柔和与从未流逝的爱,却又总是在漫长的孤独岁月里等她回来,习惯了一个人来来往往去而不留。他开始讨厌人迹喧嚣的车站和月台,攘来熙往的指示牌与路灯,项背相望的停机场或候机室。

那是一个个象征着离别的地方。

他早就开始痛恶离别,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他是总落单的。

但他还是,欠着江宛思好多好多无法偿还的感情事物。只能用亘年长月里成长着融入着,想着早日能为母亲做着什么,他一直在以这样的目的而竭力前行着。

但他却渐渐发现……有谁在他仍孤勇前行着的时候出现在了江宛思身旁,以一个他并不知晓的身份。

从几个月前还未搬来珞城时候江逐晚就有所察觉。有谁送过江宛思回家好几次,总是在她加班到深夜,或是来不及出门时候。从侧窗望出去即使看不清脸,也能看见男人身材颀长,举手投足皆是绅士风度,贴心地给江宛思披上外套挡雨,而自己在外面淋。

可江宛思从来没对他提过。

就像私心藏避着的奶糖被抢了的感觉。

所以江逐晚才会在听闻于一承的事情被解决后第一个就想到那个已经在他视线里出现了半年有余的男人。

人分三六九等,而他在仅仅十七年人生里也不得不练就一双灵透眼,一眼便瞧出那男人看着冷峻如山,沉淀如海,估计不是一般人。

可是江宛思喜欢啊。

而且现在她说她找到了幸福,他怎么能拒绝?

江宛思有点慌张。

她儿子已经沉默很久了,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像在平静湖面扔进石子泛起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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