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楚思温着凉了,夭绍在他身旁嘘寒问暖,生怕他病情加重。其实只是吃几剂药的事,偏偏夭绍胆战心惊的,好似楚思温脆弱极了。楚思温也不是没试过生病,时而因过于劳累以致身体虚弱,遇上变天时便极易着凉发热。每逢这种情况,夭绍都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终日在庄里忙前忙后。
楚思温略懂医,可对自己的身体从来都不上心。他有时候窝在榻里,专心致志地读书,手边的药直到凉透了都未曾碰过。待夭绍发现了这事,忍不住委婉地责备他。他这会儿才恍惚回神,道自己忘了。从此,夭绍都守着楚思温吃药,直到碗里见底了方才放心。
因为楚思温的病情,夭绍万不敢赶路,坚持在江陵多逗留两天。楚思温虽表达过不赞同,但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由着他去了。
这会儿,夭绍捧着煎好的药进房,坐到床边。楚思温端了过来,抿着苦涩的药,眉头蹙起。夭绍用袖子轻轻拭去楚思温额头细密的汗,转过身把在市上买的蜜饯端了过来。
楚思温捡了颗蜜饯含在齿间,流连的清甜渐渐覆盖了浓郁的苦味。
“怎么想起来买这些了?”他又挑了一颗慢慢咀嚼。
夭绍一边收拾药碗一边答:“我见公子似极不喜药味,昨天便试了下,着实苦涩难堪,今日去拣药时便顺路捎上一些蜜饯回来。”
“药有三分毒,你无病无痛乱吃什么?”
“我总要亲自试过了,才敢放心。”
夭绍转回来,小心地把盘子上的蜜饯兜进帕子里,绑上结收好。楚思温拿起手边的话本,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夭绍替他把膝盖上的被子往上拉,以免又受了风寒。
过了会儿,楚思温忽然道:“药铺离这里不远,为何你总去一炷香的时间?”
“我对此地不熟,所以都从大路上走,许是绕远了路。”夭绍用手指比划着路线,“先走过三户人家,再过了桥,后过了两家店铺再右拐……”
楚思温拉下他的手,竖起食指在他的掌心上点着。他垂下眼眸,愣愣地盯着那纤长的手指,就好似绵软的飞絮落在他的掌心,兜兜转转地勾着他的心绪。
“你可不用直去,过了桥后穿过一家裁缝店旁的小道,径直走不远便可见药铺了。”楚思温道,“你可听清了?”
夭绍微微蜷起五指,尾指轻轻搭着楚思温的食指。他迷糊地点头,须臾又做贼心虚地答:“明白了。”
实则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走,反正以后走快些便是了。
“囫囵得很。”楚思温笑骂道。
夭绍转了转眼珠,问:“公子,你是否来过江陵?”
楚思温阖上书卷,慵懒地眯着眼。他沉吟半晌,徐徐道:
“幼时生过一场病,病愈后身子始终养不好,祖母便带着家姊和我来江陵住上了些日子。”
听罢,夭绍不由觉得困惑。江陵虽水好、风光好、物资丰富,可在十余年前,这儿未见得有今日这般繁华。
“江陵虽不如京城繁华,也无医术精湛的太医,但胜在环境安静……”楚思温说到半路便闷声咳嗽。
夭绍赶紧斟了一杯热茶,端在嘴边吹凉了些,才放进他温的手中。他缓了缓神,若有所思地靠在床边,几缕发丝绕过耳廓搭在肩上,发尾悄悄地点过茶面。
“入了城墙,人人都身不由己,哪怕是几岁垂髫,总要比别的孩子识得更多、想得更多。”他越说越慢,近似飘忽忽的叹息。
夭绍半知半解地聆听,他常听百姓道京城多繁华,那儿的吃食多好,那儿的衣料多舒服,仿若天上人间。可楚思温把那处地方描述成了一个悬在崖边的虎穴,进退维谷。
“很好奇?”楚思温侧脸望向他。
他下意识地颔首,片刻又猛地摇头。楚思温这时应多加修养,他不能因自己的好奇而提出任性的要求。
“公子,你应该歇息了。”他说。
楚思温莞尔道:“外面还日光灿烂,我如何睡得着?”
楚思温让夭绍把凉了些许的茶倒了,待人回来了,继续方才的话题。夭绍眉头紧皱可也没阻止,即便他仍执拗地觉得该到休息的时间,可他依然最优先考虑楚思温的想法。
“官宦人家时常会设宴,邀请京城其他大户人家,说是加深交情,其实每个人都心怀鬼胎,都不过是利益场合罢了。”楚思温道,“不过最幸福的应是随着父母前来的小孩,小一点儿的在投壶、斗百草,大一点儿的就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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