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他不是病人，他是囚犯。

陈春和第一次意识到，这座疗养院并不是温和的。

周齐光看着他的表情笑出了声，“你觉得我很可怜吗？”他眼神平和、声音温柔地说道，“你大概是又忘记了，我可是个杀人犯啊。”

陈春和总是忘记这个事实。在他某些晦暗羞耻的梦境里，在他蒙着滤镜的记忆里，周齐光那么温柔、那么可怜、那么动人，令他不愿意承认。

周齐光看着林枝走过来的身影，把船票递回给陈春和：“赶紧去吧，再晚赶不上下一班去港口的车了。”

林枝走过来，推着轮椅准备离开。

周齐光朝他挥了挥手：“再见。”

陈春和握着手上的船票，等人走远了，才后知后觉地低声说道：“再见。”

陈春和到达海珠市是将近傍晚。

车流声、霓虹灯、喧哗的人群，陈春和在长明岛工作不到一个月，对这种大都市的热闹已经恍如隔世，无所适从。

他去定好的酒店办理了入住，放下了行李，便出门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他想起了秦烟烟说的美食街，便打开了地图导航。

美食街离酒店不远，陈春和便步行了过去。他对美食没什么兴趣，只按着秦烟烟发给他的清单购买了几份，便提着袋子往回走。导航回程的时候莫名其妙改了路线，陈春和跟着导航走进一条巷子的时候，他站在直行的箱子里，听着导航软件里面机械的女声执着地要求他“向左行136米”，对着导航路线一脸迷茫。

巷子口有一间花店还亮着灯，陈春和决定过去问一问路。

店主正坐在门口吃晚饭，陈春和走上前去：“老板，请问一下，中新大酒店是往哪边走……”

他的“走”字还没有说出口，便闻到了一缕熟悉的香气。他循着香气看过去，看到花店门前的玻璃瓶子里插着几枝粉白的梅花，花瓣在夜风里徐徐舒展，还有几朵未绽放的花苞挂着水滴，他诧异道：“这时候了还有梅花啊？”

店主放了碗筷，笑呵呵指着玻璃瓶里，站起来跟陈春和解释：“这是恒森园艺最近研发的新型植物培育系统的第一批试验品，专攻跨季节花卉培养，只剩最后这几株了，先生如果想要的话，可以打个折，附赠专门的营养液和培育瓶。”

陈春和低下头，看着那几枝梅花枯瘦的枝干交错着挤在一起，同旁边其他热热闹闹一簇簇的花朵比起来显得有些寂寞。

“麻烦你帮我把这几枝梅花包起来吧……我明天还要坐船。”

“好嘞。”店主取了海绵布在营养液里浸泡透，包住花枝的底部，又用铁丝将花枝固定好，放进盒子里，“这可是空运专用的盒子，只要两天内你把它取出来都没有问题。营养液和培育瓶我另外给您打包，尽量每天更换专用营养液，不用太低的室温也能够存活十天左右。”

陈春和付了钱，接过店主包装好的盒子。

“你刚刚是不是问中新大酒店啊？从这边巷子口出去直走，过两个路口左转就能看见了。”做了陈春和一单生意，店主十分热情地给陈春和指路。

“多谢了。”陈春和拎着盒子朝店主指的方向离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