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因为他闻见了浓烈的冷梅香气,比他此前任何一次闻到的香气都要浓郁,浓郁得近乎甜腻,甜腻到不像是冷梅香气了,像是糖罐被打翻了,哗啦啦倒进干枯的梅枝做燃料点燃的火炉里,被烈火烧热、高温融化,糖浆一点点融进烧成碳火的梅枝的,甜得发腻的气味里夹杂着一丝冷梅香气,铺天盖地地席卷向陈春和。
“齐光……”陈春和大脑里的弦突然断掉,思维空白了几秒,他被这香气引得心跳鼓噪,他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如同搜寻不到频段的录音机,只有急促嘈杂的噪音,无法接收到正确的讯息。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迅速上升,他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炙烤,热,非常热,他感觉自己被炉火的烈焰烧焦,正在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焦味。
周齐光原本在他面前站立着,突然仿佛像被抽走了竹竿的稻草人,失去了赖以直立的支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陈春和的眼睛看着周齐光蜷缩在地上,他苍白的面容染上绯红色,如同陈春和精心侍弄的那几株花,像是所有花瓣都落在了周齐光的脸上。他听见周齐光极力忍住但仍然从唇齿间落出的细碎的呻吟,像猫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抱在怀里摸摸他的脊背、挠挠他的下巴。
陈春和跪在地板上,滚烫的手掌抚摸着周齐光的脊背,他将身体俯下去,低着头,脸蹭着周齐光的头发,稍微感受到一点点凉意,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难成语句的询问:“齐光……你怎么了,你又生病了吗?我叫顾医生来好吗?”
周齐光虚弱地抬起头看他,唇角扯出一个无疑是嘲讽的笑容,他颤抖着支起手臂,手掌毫无力度地、轻飘飘地拉住他的领口,没有力气拽紧,手掌顺着陈春和的胸膛,划过他的腹部,落在陈春和的腿间,破碎的词句十分艰难地从他唇齿间溢出:“陈春和……你以前、到底有没有……好好地、听过生理课?”
陈春和已经完全被炉火烤糊掉的大脑终于留出来一点点思考的空隙。
生理课……学生时代的生理课基本都是摆设。
陈春和看着周齐光从面颊到脖颈、从手腕到脚踝惹眼的红,看着周齐光眼眸之中如同大雨落下之后疯长的潮水,看着周齐光落在自己腿间的那只手,掌心下是炙热的、坚硬的、比陈春和的心跳还要躁动不安的东西。
陈春和大脑断掉的弦突然短暂地接了起来。
发情期。
其实也不怪陈春和没有反应过来,在长效抑制剂比普通疫苗推广率和普及率还要高的今天,基本上已经不存在毫无征兆地进入发情期这种事。如果本人有意愿,长效抑制剂可以使alpha和omega一辈子都不必经历发情期,也不会被其他人的发情期所影响。想要结合的alpha和omega可以向公立医院提交申请书申请购买促化类的药物,虽然程序比较繁琐,但能够有计划地安排自己的发情期。
只有患有信息素紊乱综合征的人群,由于抑制剂对他们失去了作用,有一定可能性会突然陷入发情期,但毕竟这部分人是少数群体。所以讲述ABO生理知识的生理课,都常常成为摆设,即便老师认真讲,学生也未必会认真听。
陈春和当时显然是个不认真的学生。
可是……陈春和自己明明是注射过长效抑制剂的,为什么他会被陷入发情期的omega所影响。
理论上来讲长效抑制剂是终生有效的,但由于个人体质原因,也并不是对每个人都终身有效,这类人往往需要二次注射。只是一般失效都会有一定征兆,比如突然发热……
陈春和突然想起之前自己以为是伤风感冒的那一次“生病”。
“我去叫……顾医生……”陈春和努力掐自己大腿,挣扎着想要起身。他克制着自己想要把周齐光紧紧地嵌入怀里的冲动,他的手背无意识地抚摸着周齐光的脖子,试图从周齐光那里获得一点点冷意,浇灭他心里的火,可他感受到周齐光传递给他指尖的温度与他不分上下,令他心里的火势头更猛,仿佛要焚尽一切。
本来身体虚软无力的周齐光紧紧抓住陈春和的手,他艰难地支起上身,从陈春和指尖的缝隙扣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环住陈春和的脖子,他的声音低而且软,呼吸间的吐息柔柔地扑在陈春和耳畔,“陈春和,你的花送给我了,我收下了。”
“你不要把花拿走。”
陈春和难以辨别周齐光话里的意思,他糊成一团的大脑只听明白了周齐光一句话。
“你不要走。”
然后陈春和坠入一场最荒唐的梦境里。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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