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人(2 / 2)
原来居同野觉得小疯子模样娇嫩,官腔也打得煞有介事,似是个大户人家走丢的少年郎,待送还于他爹娘,说不得还能拿些感谢资费。这话一说,曾响直夸大哥有理,同时认定拿了钱正好给破败不堪的衙门修葺一番。
总是能剩下不少,居同野一月只能见两回荤腥,小疯子应该挺值钱,至少能换来一年的牙祭,因而看他就像看行走的银子,恨不得拿把锁给牢牢锁在裤腰带上。结果一不留神,沈吟忽悠成功,成了曾响眼中的知县沈大人。
曾响一心一意都在沈吟身上,无暇旁顾,眯着眼笑,扭扭捏捏地贴近,似在等待夸赞。
沈吟打从见到居同野,自始至终眼珠子都没离开过他身上,此刻见他怒目而视愈发显得俊俏,脸上便露出腼腼腆腆的笑:“曾响见你出去那么久不回,怕是遇上什么事,就带我出来寻你。”
这话中没有一个字为真,居同野气得无话可说。
曾响还煞有介事地附和道,比三岁孩童还天真:“是啊,居大哥。”
小疯子明明是自己想出来,不仅撺掇曾响,还撺掇他说是自己的主意。居同野不过是出个门的功夫,磨蹭是磨蹭了点,居然真叫银子长了翅膀。
居同野越来越气,沈吟打从见他的第一眼就欣赏他的眉眼鼻唇,心里美得开花,亲切道:“同野,我听说出事了?”
当着外人的面,居同野总不好指责,决心回去以后再好好教训两人,家丑不可外扬,银子更得藏严实,便道:“没有的事,你们先回去吧。”
沈吟脚底不动,脸上神采奕奕,哪怕只是微笑也如一朵花开。两个小捕快外强中干,毫无本事,他若是离开,这两人还不叫妖魔鬼怪吃了。
原来这暇州多年来少有知县管理,看似祥和平如镜面,实则河面下妖魔鬼怪齐聚。沈吟一来便发现这点,好玩之余,更懒得去管。
来前沈吟顺便去隔壁残垣看了一眼,松树老而不腐,枝繁叶茂,伟岸挺拔,不像是会被阵雨击倒,妖气淡薄尚未散去,缘由显而易见。他再听那瞎婆子嘴里不干不净,想来是不仅邻居瞧不起女儿,炕上那男子也对女儿渐生不满。妖魔为了报复这祸乱阴阳平衡的,替天行道,是才推到松树,也是祸从口出报应不爽。
算不上恶行,修行不易,沈吟无暇理会小妖小怪,看向居同野,觉得这小子微愠的模样也颇有味道。沈吟眼带闪闪精光,舌尖舔了舔薄唇,旋即把小妖小怪抛之脑后。
居同野发现这个沈吟总是孩子似的缠着他,有时恨不得双手双脚并用禁锢着他,以为雏鸟恋巢本性为之。见沈吟不愿意走,居同野无可奈何,还带着些宠溺道:“你不想走便算了,只是记得千万别胡言乱语。”
沈吟欣然答应,卖乖讨好:“这是当然,同野,我都听你的。”
大夫已断这人活不了多久,看热闹的人见无热闹可看,都被轰走了,瞎婆子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小丫头片子撑不住家,哪个家没个男娃儿。你再瞧瞧别人家?人还死在别人家,祸害自个家还嫌不够。”
屋主男人唉声叹气,于情自然不能将无家可归的邻家母女赶走,但一想母亲把他含辛茹苦抚养成人,毕竟家长里短,家不是他的家,里也没多少亲近。这事也确实晦气,人都要死在他家里,他担心别人家妻女,可他也有妻女!三番五次想要赶人走,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个合理的话来。
妇女眼见家破人亡,女儿痴痴呆呆,人家和谐美满家中完好,恨不得把一切怨气都发泄在女儿身上,拿她抵她父亲之命,猛地跳下床来推了一把,呵斥道:“都怨你!”
见居同野想进去管,曾响连忙拉着他,劝道:“大哥你管不得,咱们衙门穷得都自掏腰包,你那点工食银都快连你自己也养不起了,你还想养他母女不成。他家也是活该,要是对女儿好点,说不得也不会横死了。”
居同野本就活得捉襟见肘,还要养白吃白喝的小疯子,这对母女他着实是无能为力,咬紧牙关将心一横:“左右都养了一个,也不差再养两个。”
沈吟则挤到两人身前,好奇地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咦”了一声,喃喃道:“那人不是还活着么。”
大夫见这一屋里两大家乌烟瘴气,脑袋里只想谁来付诊金。他来也来了,毕竟也装模作样望闻问切出手诊治,人死不是他的错,上苍要收谁敢夺人。便同屋内男主人打了声招呼,以准备走的动作暗示他付诊金。他在他家里给人看病,管看的病人姓甚名谁?理所当然应找屋主人要诊金。
哪知男人故意装没看见,大夫气得暗骂了声“晦气”,背着药匣准备走。
居同野父母早亡,记忆里全都是父慈母爱,一家三口穷的其乐融融,因而平生最不待见做爹娘的对自己子女不好,以及为人子女对爹娘不孝,何况他和大夫之间本来也不对付,登时脑袋一热,不由分说,迎头撞上去。
</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