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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夜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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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吟也不是铁打的,闹了一下午心满意足,临睡前来一次有助睡眠,便手脚搭在居同野身上睡下。居同野想着明早就要走,又心心念念放心不下对面的案子,阖上眼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一颗心清明无澜。他忽的睁开眼,就见半敞的窗口外有根绿植,三四片叶子簇拥着头顶一朵小碎黄花,枝叶一颤旋即不见,好似受到惊吓的小松鼠。

少年跳下床胡乱穿衣服,他把衣服穿的仿佛刚刚受到一场惨无人道的欺辱,书生叹了口气终于看不下去,下床来为他细心整理好衣服,又单膝跪地伺候穿靴。

鞋子又轻又柔,踩起来如腾云驾雾,少年轻轻跺了跺脚,觉得身子也轻盈起来,好像如此轻轻一点一跺,就能遥遥直上云霄:“我去报恩了。”

“当心,如果不行,记来回来唤我。”书生凌冽的眉眼里尽是似水柔情,古惑得月光荡漾,贞洁烈女都心甘情愿献身做荡妇。

冬冬从窗台上跳下来,和少年手拉着手,并肩出了房门。深夜沉重,走廊悄无声息。

居同野觉得他是睡着了,一定是睡着了,否则怎会恍然如梦如幻,梦中他轻盈似飞燕恍惚似醉酒,穿墙而过万物不挡。

他一左一右,左边拉着冬冬,那不是手是一根纤细树枝缠在他手上腕上。右边少年捏着他的衣袖,少年脚不着地,竟是悬空而立,他对着居同野抿嘴笑,面容僵硬如水面倒影,风吹来卷起层层涟漪打散了他的笑。

深夜睡眼朦胧,察觉身下的人不见了,霎时惊醒。冷气森寒,头脑清明,沈吟明白过来,骂了句“老不死的”,这才躺下来任由自己睡去。

点翠趴在床边打瞌睡,夜里忽然一阵阴风吹得她打了个森森寒颤。她睁开眼,门窗无一不严实,正间屋子密不透风,那阵阴风究竟从何而来?

莫不是有鬼?老人言,人刚死……点翠下意识望向床上,单薄憔悴的人没有一丝带生气的起伏,夫人不知何时没了,也许这就是刚才那阵阴风的缘由。她不止千百遍幻想过一刻,而今当真来临,她还是措手不及,慌里慌张只想着掩藏罪证不要人知。

点翠一心只盼着夫人早日登天,她下柳叶桃之毒,并不知道毒性究竟如何,前后又需几日才能毒发,不得不提心吊胆时时刻刻提防,当下也只当做梦想成真,竟没注意夫人还吊着一口气,不过是短暂的魂魄出壳而已。

花夫人魂魄出壳,褪去繁冗沉重的尘世病躯,竟觉得神清气爽如获得新生,她眼睁睁地看着点翠不去顾床上的自己,反而急急忙忙在包裹中翻找。

点翠找出一件密合色半新不旧的交领袄,掀开却见里面用纳一床十斤重被的针法,纳了一堆干叶干花。点翠又开始满屋翻找剪刀利器,一时慌张了手脚遍寻不得,张开嘴便用侧牙又咬又拽,牙齿差点被崩掉,唇齿间尝到血腥味,然而棉线还是完好无损。

点翠打小跟在花夫人身边,家中便有棵柳叶桃,明知是棵蛇蝎美人,但花开富贵,如二八佳人鲜妍美丽,哪怕干枯变形,花夫人也认得出那是什么玩意。

“她竟然……她竟然想要我的命!” 花夫人攥紧拳头,五指深深嵌进掌心,抠得鲜血淋漓,魂魄之力便随着血的流淌而一点一滴地消散。

点翠一时慌乱不得冷静,便想不如连衣一起丢了,她是忠仆没谁会怀疑她,把衣服揉做一团,怀抱着衣服悄悄推开房门,两边张望,仿佛不敢相信确实没人,某一刻终于下定决心,终于迈出脚步,绣花鞋底摩擦着地板,如趁夜窃食的老鼠。关门的那一刹,她看见屋内油灯被从门缝里钻进来的风吹熄,整间客房顿时陷入昏沉,如坠地狱。

少年松开捏着居同野的手,站在花夫人面前,轻声劝道:“你还有不足半个时辰,早去早回,否则魂魄不归体,你便当真是死了。”

那声音迷惘着犹如从地底深处蹿出来,好似一条淙淙溪涧水,间或蹦跶出一滴两滴的水花便是他在开口。

花夫人款款拜福,她也是初逢此等奇幻诡谲之事,脑袋里承载的内容太多。多年来养尊处优,倒没磨去幼年父母对她的各方教导,凝凝望着眼前分明不是人的三人道:“多谢各位公子相救,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谁料少年却指着居同野,嬉笑道:“要谢,谢他一人即可。”

花夫人多看了居同野几眼,朝他隆重拜福:“多谢公子。”她以为这人也是只鬼神,“奴家今世已嫁为人妻家中有老有幼,下辈子定然为牛为马偿还恩情至死不渝。”

少年挥了挥手,花夫人烟消云散,前去相公梦里托梦相告。少年又定定地看着居同野,夜色阴暗,他肤色也森白几近透明,美得肃杀毫无真实,除了眸中的深藏,兜脸彻腮端的没有一分活人气:“多谢你救我,如今也算我还了你的恩。”

原来为鬼者在世上飘飘荡荡终无所依,红尘世间是人的地盘容不下少年此类的存在。鬼最讲究个因果循环,恩仇必报,解锁因果循环,好早日投胎重新为人。白日居同野挺身相护无意重下因,少年便夜间前来还他的果。

客房内,居同野猛然惊醒,如被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汗涔涔,回忆起刚才的所见情形,所见之人所听之话迷迷糊糊,似乎笼罩了层幽暗雾霭。梦中的情景四散分开,如一块一块的云朵斑驳陆离,每一块里或藏着句话或藏着个面孔,又怎会是梦。

天色微凉,沈吟婴宁一声,手指下意识搭在居同野胸前,揉揉捏捏竟也能继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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