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身材，勉强过关。脸——老天爷，谁让他化妆来的——现在立刻找几个人给他卸妆！”

钟亦然还没来得及反应，立马就有几个人上来抓住他的肩膀，往他脸上抹一些奇怪的东西，脸整个仿佛都不是他自己了。这不是在卸妆，这像是被拖出去赏了一丈红。

“勉强过关。”VIVI捏着他的下巴，不同于Summer，Vivi看得毫不客气，眼刀像是要化为实体矗矗地插在他的脸上。

“脸部肌肉走向不错，确实没整容。”

钟亦然只敢在心里悄悄地给这人翻个白眼。

Vivi激光扫射他的时候，钟亦然也在看着他，Vivi的瞳仁是浅棕色，五官不同于一般欧洲人的深邃，倒是十分秀气，当然，前提是，这个人不要开口说话。Vivi身上背的是香奈儿新出的包包，钟亦然一眼就认了出来，上个礼拜这个包刚出现在米兰时装周的走秀上。钟亦然有点小小的沮丧，因为他发现站在这个摄影师面前，并没有任何优势。

“那现在就开始吧。”Vivi打了个响指。

钟亦然舒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项链。

“摘了。”

“什么？”

“把项链摘了。”

“为什么？”

“因为很low，因为我看不顺眼。”

Vivi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似乎是期待着他的反应。不光是Vivi，钟亦然知道，此刻大部分人都看了过来，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对峙气息。钟亦然明白，像这种人，你越生气，越正中他的下怀。钟亦然刚打算拒绝，赵姐看了过来，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顿了片刻，钟亦然还是摘下了项链。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小张走上一旁，把项链接过去，小心地收起。

拍摄终于开始，钟亦然穿上了品牌送来的衣服，出乎意料地合身。他站在打光板一侧，打量着这间越来越像教室的房间——而且还是人人都在准备大考的教室。

Vivi没有跟他说什么，只是拿起相机非常随意拍了几张，然后夏时安走了过来，他们低声交谈，也许是在交流角度之类的问题。

钟亦然任由他们摆布着，心思早就飘到了千里之外。

那条项链是江予时送他的第一件礼物，也抵不过“看不顺眼”这四个字，真是可笑。

“眼睛不要眨。”

“能不能有点表情，我又不是在拍充气娃娃。”

“钟亦然你需要锻炼一下你的脸部肌肉了，你真的是演员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绝经了。”

“到底谁找来的花瓶！”

“膨！”不知道是砸碎了什么东西，Vivi冲出了片场。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旁边负责打光的女生小声地对钟亦然说：“他不是针对你，他的脾气一直这样。”

“我知道了，谢谢。”

这位女生立马红透了耳根。

“出来聊聊吧。”夏时安走了过来，“总不能一直这样浪费时间。”

Vivi蹲在一旁楼梯上，手上还燃着根香烟。看到钟亦然走近，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夏时安认真地看着钟亦然：“说说你的看法，你看上去不是一个没有自己想法的人。”

钟亦然深吸了口气，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主题核心是艺术。”

“对。”

“其实什么东西都可以变成艺术。杜尚把小便池带进展览会上，小便池也变成了艺术。”

“所以你觉得，不做表情就是艺术，你以为拍封面就是来耍酷，没表情才是最高级？”Vivi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方式，当然，也许是我水平不够，领略不到这层艺术。”

“那你仔细说说。”

“我没拍过封面。”风吹过来，钟亦然把一边的碎发拨打耳后，露出了一种近乎羞赧的微笑，“但我看过很多封面，很多是那种捕捉表情的，用静态来展示动态，那是真的很奇妙。我看过许多惊艳的照片，但是后来我有了另一种感觉，当你看到这些封面的时候，你应该哭，应该笑，应该被打动，应该被共情。我看到的似乎不是照片，仿佛是三个字，哭出来，或者说，跪下来。长此以往，我就很难分辨自己是真的感动了还是真的被感动了，怎么说呢，这种含混的感觉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钟亦然的眉毛闪过一丝惊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说来这种具有攻击性的词。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连封面都没拍过，也不是很懂这些艺术。”

“我听懂了。”Vivi脸上是一种迷醉的表情，“不过，现在，你别动，夏时安去给我拿来相机。此时此刻此地，保持刚才的样子，想你刚才想的事就行。我一定要拍下这一个瞬间。”

“卡擦”一声，钟亦然知道，他有个瞬间被定格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