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困异国(5).19(2 / 2)
父女之间,对话不超三句必定剑拔弩张。
程厚寒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是我没教育好你。”
“抱歉,我觉得自己三观稳定,不偷不抢,好得很。”程矜回嘴。
程厚寒忽然低头,手抚上左胸,似乎又难受。
程矜一怔,顾不上赌气,快步上前就要去按床头的急救铃,却被他拉住了。
苍老而冰凉的手,骨节嶙峋,对程矜来说,这双手着实陌生。
可程厚寒却抓她抓得很紧,似乎怕她又逃开。他惯常高高在上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垂垂暮已的老人充满渴求的眼神。
“你听我说几句话,说完你就去上课,我再也不来烦你。”
程矜挣扎了两下,终于,垂下手,“你说吧,早点说完我还有事。”嘴上虽凶,但已经俯身扶起枕头垫在程厚寒腰后,让他的姿势能舒适一些。
程厚寒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如果只是要我留这里听你叹气,恕我有事儿不能陪着——”
“你特别像你妈妈!”程厚寒急匆匆地打断了她的话。
程矜面有愠色,下意识就要抽手离开。
“你跟她长得特别像,越长大越像。”程厚寒没放手,“我也确实有很多年没仔细看过你。”
程矜当然知道自己跟生母很像,毕竟那一位在二十年前也曾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女明星,留下的影像资料多如牛毛,就算从未谋面,她也早对那张脸烂熟于心。
“昨天半夜我醒来,回想了很多。二十年前的那些旧事,这么多年我也没敢多想,现在想想,其实你妈她爱别人了,离开我,一别两宽也没什么错。说白了,她亏欠的人其实不是我,是你。”
程矜想勾起嘴角,结果扯了扯,笑不出来。
亲情于她如浮云,早过了渴望父爱、母爱的年纪了,这会儿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程厚寒看出她不想聊生母,顿了下,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当初她要离婚,我不愿意,只逼她要么不离,要么这辈子和你永不相见。”
程矜的手一点点从他手掌里脱出来,嘴角挂着丝讥诮的笑,“她选了后者,是吧?她还真是为爱不顾一切呢。”
仿佛在评说的是一个陌生人。
程厚寒萎靡地歪着,看了眼空荡荡的掌心,“我恨你妈妈,但我也不确定,到底是恨她爱上别人多,还是恨她对你我的绝情多。”
程矜反问:“重要吗?”
程厚寒没说话,但表情却分明回答了:重要。
“程矜。”他喊程雪安素来只叫雪安,但对程矜从来连名带姓。
程矜心烦意乱,她早已习惯把生母当做绝不触碰的禁区,也没那兴趣跟程厚寒冰释前嫌,于是猝然起身,将护士药往他面前一推,“一会你的秘书就来了,我走了。”
尽管余光里感觉到程厚寒渴望再多说几句的眼神,程矜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她从来不是温柔善良的白雪公主,没有义务要原谅狠毒的后妈,和娶她回来虐待自己的亲爸。
电梯门开了,里面走出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
程矜没留意,与他擦身而过,却被对方叫住了,“程矜小姐。”
她顿足,推测问:“你是程厚寒的秘书?”
对方听她对董事长直呼其名,微怔,但立刻点头:“抱歉让您在医院辛苦了一夜,我早上才收到消息,立刻就赶来了。”
程矜点头,“医生说他暂时不能情绪激动,昨晚他让你查的事可以缓缓再办。”指的自然是亲子鉴定那一茬。
吴江扶了扶眼镜,“……我明白了。”
程矜颔首,没再多说径直走进了电梯,不料吴江却隔开了电梯,似有为难地说:“程矜小姐,我知道这话不该由我说,但除了我……如今也没人会讲。董事长他这不是第一次入院了,之前几次都是我在照顾,太太和雪安小姐那边也都不知情。”
程厚寒和程矜关系不睦,不告诉她是正常的,可为什么连那对母女都没说过?
见程矜虽然没开口,但也没急着要走,吴江接着说:“我和程小姐之前没有见过,但刚刚电梯门一开,就认出您。那是因为董事长的办公室桌上,一直放着您的相片,这么多年从来没断过。您从小到大,学校里的每一次演出,董事长都留着录像,时常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播放。”
程矜手指停在楼层按键上,长眼冷淡,“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只是希望您知道,董事长虽然严厉,但他是真的一直默默在关心您,牵挂您。如今太太和雪安小姐出了那档子事,董事长身边就只有您一个亲人,他身体又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多陪陪他,开解他,帮他度过这个难关。可以吗?”
吴江是个做公关的好料子,这番话说得让人很难反感。
程矜微微低头,发丝遮了她的神色,“他是程厚寒,是你的老板,你不应该小瞧了他的抗压能力。”说着,按下了1层,随着电梯门的缓缓关闭,将那个秘书欲言又止的脸隔在了外面。
吴江看见电梯的楼层降到了一层,这才匆匆走向病房。
程厚寒坐在床沿,已经重新戴上了银框眼镜,“跟她说了?”
“是,您吩咐的都说了。”吴江毕恭毕敬地答。
“她什么表示?”
吴江说:“程矜小姐说,让我不要小看了您的抗压能力。”
程厚寒微怔,继而苦笑。
“董事长,有句话我说了您或许会不高兴。”
“说。”
“如果您是真的希望程矜小姐能回您身边,需要做的或许只是敞开心扉,别再算计。”
程厚寒抬头看向跟了自己多年的秘书,对方说完已经重新低下头去。
都说当局者迷,程厚寒这一把年纪当真是老糊涂了?也不全是,不过是人人都有心结,而二十年前背他而去的女人,就是他解不开的结。
*** ***
程矜匆匆离开医院,一气走出老远,连头都没回。
很小的时候,有人送给家里一袋铁盒装的进口曲奇,程矜想吃,但是知道这种单件的东西最后只可能归程雪安,所以干脆毫不在乎的说“我不喜欢吃甜的”。
——不想要,总好过爱而不得。
年幼的程矜就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处世哲学,更何况现在?
她需要一个父亲的时候,程厚寒缺席。
如今他想重新回到这个坐席上,而她……已经不待见了。
程矜仰头看向高耸的云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有种放下的感觉。
她想跟惠姨分享这种解脱,于是决定提早过去找她,中午就赖在她那儿蹭顿吃喝,下午再一起去取窗帘。
一切都计划好了,可电话却久拨不通。
程矜连拨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不由心里发怵,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就往惠莲的小区赶。
结果刚进小区大门没几步,她就听见迎面过来的住户交头接耳,说什么“大概是结了梁子,伺机报复”……
惠莲出事平和,待人亲善,程矜压根没把这些议论往她身上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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