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任回穿着段从戎给他买的新雨靴，在楼下花坛边等段从戎倒车。一打眼看见一个浅浅的水坑，他迈开腿，往里踩了踩。

雨水的凉意隔着橡胶传到皮肤，但渗不进来，穿着袜子的脚丫子还是干燥的。感觉很安全。

任回又踩了几下，快乐得像个幼儿园小孩。

段从戎喊他，他才回过神爬上车去。

“踩水坑？”

任回笑，“对呀。”

段从戎看他这样笑，忍不住解了安全带凑过来亲他。

两人去离家5分钟车程的大型连锁超市。

任回在入口处的脚垫上碾了好一会儿，觉得鞋底不潮湿了才肯往里走。段从戎就跟他一起在那碾。

超市里灯光总是很充足。任回很喜欢这一点。

段从戎推着购物车，任回一手搭在车把上，一手晃来晃去地。

“我有点想吃芝士蛋糕。”任回忽然停下来说。

段从戎点头，“自己做？去冷藏区看看有没有卖奶油奶酪？”

任回快步地就往前走，“好！”

天气放晴，任回也放晴了，开朗得好像前几天那个阴郁的游魂从不存在一样。

段从戎现在面对这些已经驾轻就熟。

以前并不这样。

他还不够了解任回的病情时，也会因为贸然想要分担任回的痛苦而感到疲惫。

没有生病的人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些抑郁症患者几乎是无来由地就能突然陷入沼泽一样的负面情绪之中。

一次两次段从戎还能跟上步伐去安慰，三次四次却发现自己的安慰是无效的，甚至任回为了不让他担心，还要费神装作好转，两个人都很累。

也都很沮丧。

段从戎那时候还太年轻，夜半溜到宿舍楼下去，抽着烟想，该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束手无策。

是身为前心理学家的妈妈给段从戎指点了一二。

“这不是需要你来解决的问题。你不妨这样想，只要是人，都会有心情沮丧的时候，而任回作为一个抑郁症患者，这样的时刻更多、沮丧的程度更深。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是‘有问题的’。你和妈妈说过，任回一直在好转，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好好的在生活和学习。这已经很好了。生活本身不是由快乐组成的，它更多的是没什么味道的片段。”

段从戎举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也会觉得生活无聊嘛？”

“常常。”电话那头的女人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不断地做选择，选能带来一些变化的路，比如生你，比如辞职，比如离婚。”

段从戎没有说话。

“这是我对抗无趣的生活的方式。而任回比我更难，他要对抗的不止是生活，还有想把他淹死在这种无聊生活里的抑郁症。”

“我很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即使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坐在一起。”

“所以我相信你遇到了对的人。”

“所以我没必要非要把这些沮丧的时间从他的生活里剔除掉。”

“没错。”

“我只要陪他一起度过就好。”

“是的。”电话那一端的人语气变得更加温柔，“因为你爱他，儿子。你会和他一起去面对生活。没有人能完全逃脱生活的无趣，但是你可以制造有趣去对抗它。”

“我很喜欢和任回在一起。”

“我知道。”

“我们相爱，就很有趣。”

“是的。”

——生活本身是多么乏味的东西，健康与否都逃不过它的无趣。

但你是我永不变质的滋味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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