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2 / 2)
端夙方这一席话说完,却真的是不得不令贺慎元折服了,感叹她非同寻常的胸襟与风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子,竟具有这般的侠骨柔肠。
房峙祖亦是意外的挑了挑眉,沉吟了片刻,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
房家在咸州的老宅原是前朝宰辅的府邸,几经易主后,被房老爷子买了下来,成为房府。虽说当年房家老爷子也对园子大势修葺了一番,但仍保持园子原有的风貌,古朴典雅,没有俗恶之气。直到如今,房家的子嗣都已渐趋洋化,可这园子却丝毫没有变样,就连屋子里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柜都是原来的老东西。园中各种花卉名木,品种繁多,最负盛名的是一株近千年的紫藤古树,蔚为壮观。
房峙祖走进母亲居住的院子,侍候房老夫人的丫头瞧见六爷回来了,连忙跑进去通报。
房老夫人身着团寿纹样的薄绸单衣,一脸的病容,正歪在床榻上吃药,听说小儿子回来了,紧锁的眉头才终于舒展。
房峙祖走进房间叫了声“母亲”,早有丫头拿了小杌子放在了床边,他坐了,瞧了瞧母亲的脸色,安慰道:“半个月不见,母亲看起来好多了。”
房老夫人笑着道:“你就别哄我开心了,至从你父亲去了,这三年多来,我就没好过,只怕是神医来了,也治不好我这病,我倒不指望了,倒是你,怎么瘦了?”
“暑期天热,饭量减了,自然是要瘦的。”他回身从仆佣的手里接过医药箱,放在窗前的桌子上,取出了听诊器来为母亲检查身体。
房老夫人道:“见到扇英没有?”
“还没呢,我惦记着您的病,哪能先去见她。”一听到她的名字,他就莫名的不快,可又不好在母亲面前显露。
“你们才刚刚结婚三个月,这新婚燕尔的,怎么好因为我的病,就让你们小两口聚少离多,十天半月才见上一面,你还是把她带到上海去吧!我这里还有你大嫂,又有这么多人侍候,哪里就非得用她守着我?”房峙祖每次回来,她都要将这些话念上一遍。
“母亲,这是做儿子的孝心,您就当成全我吧!等大哥在上海的公馆建好了,您移驾到那边,再叫扇英过去也不迟啊。”他每为母亲检查一次,都发现母亲的身体在逐渐的衰弱下去,这已经成了无法逆转的事实。
“等上海的公馆建好怕不是要等上一年,况且我的本意是不想搬到那里去的。”就是死,她也是想死在这老宅里。
“您不去也可以,就让您的两个儿媳妇在这里一直陪着您,哪都别去。”
“又来激我,激我也没用。”老人家努着嘴,嘟哝着。
房峙祖取出药来交给那丫头,嘱咐她药怎么吃,平时应该注意些什么,那丫头一一的记下了,他才离开母亲的院子,回了自己住的舞龙居。
晚饭后,房峙祖独自在书房里看书。他每次回来皆是如此,为了避免面对她,同她少费口舌,他只能避开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直至深夜。
而今日她却失了自觉,竟踱到他的书房里来。他似乎看得过于投入,对于门口的她浑然不觉。她倚着书房的门瞧他,扣在纱罩里的灯光柔柔的溢出来,拢着他的头脸,身形,他捧着书的姿态闲雅,面容清峻,专注凝神的样子,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落在她眼里的一分一寸都会令她的心抑制不住的悸动,如初春融释的水,缓缓蠕动,她渐渐觉得眼底热了。见不到他时,一天天的数着日子,心却一天天的冷下去,自己巴巴的赶着嫁给了他,却遭他如此冷待,后悔了当初的选择。可一但见到他,之前所有的种种苦闷顷刻间成了泡影,一切都变成了值得。
女人就是这样贱!
再一想,随他吧!他对自己冷漠,可也不见他对别的女人热情,他天生骄傲自负,今生怕是遇不到一个令他心动的女人了。想想她还算幸运,至少她还有名分,值得她拿来骄傲,至少她还可以在这样静谧的夜晚,用目光描摹属于他的每一部分。
她摇曳着踱进房内,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并未抬头,沉沉地道:“有事吗?”
“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见他仍不看她,又继续道:“我听见说,大哥不是父亲母亲亲生的,可是真的?”
他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是谁同你乱嚼舌根的?”
她垂眸转了转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慵懒地道:“我也是房家的人,为什么这事我不能晓得?”
他拿起书来翻了一页,“这是房家的秘密,别拿出去乱说!”
图扇英干脆坐到了他的对面,与他闲话家常起来:“我就说嘛,父亲生前总是对大哥冷言冷语的,对你却是百般宠爱,同样是儿子,何以这般厚此薄彼!我小时候来你们家,有一次竟撞见父亲责骂大哥,我想大哥那样能干,将家业打理得那样好,为何还要责骂?”她垂着头,将手里的娟子一圈圈的在指尖上缠绕,唇角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却原来是不爱。”
“还请你不要在那里胡言乱语了,父亲母亲从来都当大哥亲生的一样对待,包括我。”他声气冷得可以将屋内的空气冻住,再也无法在书上用心,索性合上了书,丢在一边。
她倒已经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哪怕再冷,只要能接近他,她也喜欢。“倒也是,若不爱,怎会把这偌大的家业分给大哥一半,就连这老宅都划在了大哥的名下。”她心里在认真地盘算,没留意对面投来的鄙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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