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2 / 2)
原本赵奕云是打算借着在山东赈灾有功来重造声势,现在只希望父皇派去山东的大臣不是大哥二哥那边的人吧。
赵奕云正在深思朝中到底是比较合适去山东赈灾,外面有太监进来通传说是五皇子求见。
文昌帝有些惊讶,最近他这个五儿子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往日交给他些差事,他都找各种理由推脱,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是不是想通了,不再藏拙,交给他的差事他都办得不错。而且更让文昌帝欣慰的是,赵奕和办差就是办差,完全不与朝臣结党串连,同样也不在他面前表功讨好。
这个时间专门入宫,恐怕是真的有要事吧。
“让他进来吧。”文昌帝坐在案前吩咐道。
赵奕和见到赵奕云时,眼里闪过惊讶,他的消息不灵通,还不知道流民营的动乱,不过想到文昌帝对赵奕云的宠爱,找他议事也很正常。
赵奕云神情自然的对着赵奕和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赵奕和唤了一声三哥后,把对吴县反民可能会抢粮的猜测告诉了文昌帝。
赵奕和话落后,乾清殿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文昌帝眉头微皱,现在大禹正是太平盛世,就是他也没有把吴县的反民放在眼里。当初吴县的流民反了,已经是挑战了皇权的威严,若是真让他们把找赈灾粮也抢了,那真的就是奇耻大辱了。
同样的,赵奕云听了赵奕和的话也在深思,负责这次运粮的人是大皇子一派的人,若是利用得当,未尝不能打击他那个大哥!
他的人之所以折损这么严重,他这个大哥可是出了许多的等力!
原本是想等安顿好山东流民后,再来处置吴县的动乱,毕竟流民的流动性大,现在朝堂的精力应当在赈灾上。现在想来朝廷的仁慈,说不一定还养大他们的野心。文昌帝淡声问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赵奕和恭敬回道:“现在运粮的兵丁们应该还没有出京城的地界,快马加鞭让东昌府的知府加派下些人手,一路护送运粮,应当不会再出问题。不过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处置吴县反民,流民本来就难以管理,若是其他流民起了效仿之心,山东的动乱更加难以平息。”
文昌帝格外又看了赵奕和一眼,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太出色的儿子,与他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
不论吴县的流民会不会去抢赈灾粮,他们都不能再姑息下去了,济南府流民营的动乱就是前车之鉴。
“那你认为派谁去处置吴县的反民更为妥当?”文昌帝语气平和,像是真心在问赵奕和意见。
赵奕和有些受宠若惊,文昌帝从未用过这样随和的语气和他说话。
一旁的赵奕云听见文昌帝的话,也看了赵奕和一眼。
诚然赵奕和确实可以向往常一样藏拙,只说自己不懂朝政上的大事。只是他摸了摸袖中藏得桃木符,他微微抬起头,坦荡的对上文昌帝的视线说道:“儿臣以为刘瑞将军最合适。”
“哦?”文昌帝看着赵奕和问道,“为什么?”
赵奕云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刘瑞是三皇子妃的舅舅,朝野皆知刘瑞是站在他这边的人。他虽然讶异平日里两头不沾的五弟,竟然会为他说话,不过越是在这种时候,他面上越是不露出任何端倪。
“刘将军骁勇善战,由他出面,必然能震慑山东的流民,而且刘将军曾在青州做过千户,不仅了解山东的地形,与山东的府兵之间配合必定更加默契。”赵奕和有理有据把举荐刘瑞的理由列了出来。
他虽然有些私心,但刘瑞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赵奕云见赵奕和是真心举荐,他凝眸细思了一瞬,也出声道:“父皇,儿臣也觉得刘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山东的事情,宜快不宜慢,若是等朝廷上争论出一个结果,反倒是延误了时间。”
文昌帝听出了赵奕云话里的暗示,不管派谁的人朝廷都是一番争论,刘瑞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与其在朝堂上争论,还不如由他早点定下好。只是有朱桦惹出乱子在前,后面再派刘瑞出去平乱,朝中肯定有人不服。
见文昌帝面上有些意动,赵奕云跪在地上请命道:“父皇,儿臣愿意去山东赈灾,还请父皇给儿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文昌帝皱了眉:“不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山东那边正乱,你何必去犯险!”他的几个儿子虽然都在争山东赈灾的差事,但没有一个是真正会去到灾区的。不过是些流民罢了,怎么能让一国皇子去涉险!
“父皇,儿臣与刘将军熟识,有他坐镇定然会保证儿臣的安全。而且山东的流民若是知道是儿臣亲自去赈灾抚名,必然会对朝廷更加信任,不会轻易的听信流言,被反民蛊惑。”赵奕云极为镇定的说道,去山东确实有风险,同样他若去了山东,让刘瑞去平乱的阻力就会小许多。他那两个见不得他好的哥哥,必定不会反对。
当然去到山东后若是运筹得当,他未尝不能扭转现在的不利局面!
赵奕和正走到宫门口,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五弟。”赵奕云面上带着三分笑意,“方才的事情,多谢五弟进言了。”
“哪里,做弟弟的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赵奕和连忙摆手。
赵奕云上前两步,与赵奕和并肩走着。比起不断给他使绊子的兄长,这个弟弟他看着由为顺眼。
“不论如何,这份情三哥记下了,往后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帮忙的,直接来找三哥便是。”赵奕云微微一笑,温声道。
赵奕和步子慢了下来,他面上浮现出难色。
“三哥,我听说父皇正在替弟弟物色皇子妃的人选。”赵奕和原本是想在文昌帝面前做出些成绩,以此来求一个恩典,让他自己来选合意的皇妃。
只是最近山东不太平,他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他的母妃久不受宠,在文昌帝面前也说不上话。
现在三皇子主动开口应承,若是由贵妃来向文昌帝进言,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你说的是那位名满京城的阮家姑娘吧?”赵奕云语带揶揄,赵奕和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示爱,但京中勋贵都是人精,赵奕和也不是善于掩饰的人,现在谁不知道他喜欢徐府的阮姑娘。
赵奕和脸上有些微红,不过他还是点头承认了。
赵奕云没想到他这个弟弟还是一个情种,他笑了笑说道:“若是之前她身份肯定是不够的,现在她即然已经认了徐家为亲,一个侧妃的位置应当是没有问题。等我与母妃说一声,你就安心等着做新郎官吧。”
“不是侧妃!”赵奕和连忙打算赵奕云的话,正色道,“三哥,我想娶她做正妃,所以才想请三哥帮忙。”
说着赵奕和郑重的对着赵奕云拱了拱手。
赵奕云一愣,连忙拦着赵奕和的动作:“五弟,她虽然住在徐府,但她毕竟不姓徐,而且宁远侯也不会真的把她当做女儿看待。”
用一个皇子正妃的位置,娶一个只比孤女名头上好听些的女子,完全不值当!
“这些我都清楚。”赵奕和回道,“三哥,我一向是没有什么大志向,这辈子做一个闲散的王爷的够了,所求的不过是奉养好我的母妃,找一个知心人相伴百年。“
这话相当于是直言他对皇位没有任何野心了,赵奕云看着面容坚毅的赵奕和,神情复杂,半晌后。他拍了拍赵奕和的肩膀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倒是好奇,这位阮姑娘到底美到何种程度,竟然让五弟非娶不可。”
“不过以阮姑娘的身份做皇子正妃,确实是不太合适,父皇是不会同意的。”赵奕云泼完冷水,见赵奕和面露失望,确定赵奕和不是伪装后,他更加放心了。
不过想到赵奕和若是真娶了阮家的姑娘的话,对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思虑了片刻,他话锋一转,出声道:“不过若是从长计议的话,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二月中旬,三年一次的春闱在有些萧索的冬日中结束了。连着几日都阴沉沉的天空终于放晴了。
这几日天气正好,徐老夫人忽然想起半年前徐绍元病入膏肓时,她在佛祖面前发下的宏愿。现在徐绍元的身体不仅变得健健康康,还顺利参加了科考,也该去寺庙还愿了。
前段时间周颖霜通过太乐署的考核,成了宫廷乐师,三天前她拎着包袱从容的进了宫。
所以陪着老夫人一同去上香的人,就只有阮娆和徐丽华了。
只是让阮娆有些意外的是到了去上香那天,徐绍元竟然主动要陪着老夫人一起去上香。
马车中,阮娆与徐绍元相对而坐。
“表哥与阿娆同坐一辆马车,不怕阿娆又不庄重了吗?”阮娆靠在车壁,上挑的杏眼微眯,眼神探究的落在徐绍元身上。
春闱是大事,阮娆自然不敢在那个节骨眼上去招惹徐绍元,若是真影响到徐绍元,阮娆自己都会过意不去。现在春闱才刚刚几日,阮娆还在好好筹划,该如何对待她这个书呆子表兄,没想到平日里避她如蛇蝎的徐绍元竟然主动与同乘一辆马车。
算起来,徐绍元是阮娆用心最多的一个男子,她这么讨厌下厨的人,为了让徐绍元动容,专门当厨房里去学煲羹汤,而且还故意不让徐绍元知道,等过来几天后才在没心眼的初一面前,假装说漏嘴。就算她再不喜欢作诗,也跟着老师学了大半年的时间。
可能就是在徐绍元身上下的功夫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不论徐绍元再怎么无动于衷,阮娆都没有放弃。
见徐绍元一反常态的举动,阮娆心中一动,莫非他之前的种种拒绝,只是不想影响到春闱?
阮娆眼睛一亮,坐直了身体,看向徐绍元的视线像是带着灼人的光,她的身子微微前倾,故意往徐绍元的位置靠近。
徐绍元看了阮娆一眼,竟然没有躲开。
阮娆的柳眉微微上挑,眼波潋滟像是汪着一泓春水,柔媚的能把人醉死在其间。
“还是说,表哥改主意了呢?”
阮娆的话到一半,马车车轮碾到一块小石块,车厢颠簸,阮娆前倾的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跌入了徐绍元的怀中。
阮娆半搂着徐绍元身体,一只手抓在他的肩膀上,幸好冬日的衣衫厚实,阮娆的鼻尖磕在徐绍元的胸口,不疼,只是一股墨香中夹杂着檀木幽香的特殊香味,往阮娆的鼻尖里钻,两种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不难闻,比一般的香囊的气味多了些曲折悠长的韵味。
徐绍元竟然没有躲开?
被他义正言辞的躲过去太多次了,阮娆都有些不相信,她竟然这么轻易就抱到了徐绍元!
“表哥,这次我不是故意的。”震惊之下,阮娆侧过头对着徐绍元下意识的辩解道。
徐绍元没推开阮娆,任由阮娆以一种的亲密的姿势趴在他怀中,两人挨得很近,徐绍元甚至能看清阮娆脸上细小的绒毛,他伸出手,把阮娆散落下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
徐绍元的神情专注,不带一丝绮念,眉眼淡漠,面冠如玉。他带着些凉意的指尖,自始至终都没有碰到阮娆的肌肤。
本来该是旖旎动人的场景,但徐绍元的动作神情却没有半点暧昧情动。
可当阮娆无意间对上徐绍元鸦羽般长睫下眼眸时,她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明明那眉眼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心跳却忍不住变得有些快,脑中的思绪一乱,连忙描补道:“之前我也没有故意过。”
阮娆越描越黑,她视线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再对上徐绍元的眼睛。
她从未遇到过徐绍元这样的人,无情时似乎比有情时更加动人,甚至原来阮家高价请回来的教习嬷嬷,都从未提到过这种情况。
但凡徐绍元的眉梢眼角透出些情意,阮娆都能很镇定回应过去。但徐绍元没有,他的动作亲昵,面上却没有丝毫端倪,这是阮娆第一次在男子面前无所适从。
阮娆心中的弦莫名的绷紧,她连忙松开挂在徐绍元肩膀上的手,动作迅速的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离开徐绍元的怀抱,阮娆的思绪总算清明了过来,她正要解释,对面的徐绍元就出声道:“刚才是个意外,我知晓。”
徐绍元掸了掸衣袍,他身上似乎也沾染上了阮娆身上的花香,回想起方才怀中的香软,徐绍元的眼眸微眯,唇上勾出一个浅淡的笑。
阮娆有些诧异,徐绍元竟然没有训斥她不规矩,甚至还语气温和的说相信她?
“我说的再多,若是表妹不听,我也无可奈何不是吗?”徐绍元清朗的嗓音语气淡漠,他像是看出了阮娆的疑惑,解释道。
他端坐在车厢里,把那串终日不离手的佛珠绕回腕间,神情坦荡自然,心里想得却是往后在阮娆面前,这串静心用的佛珠怕是用不上了。
阮娆总觉得这样的徐绍元似乎与平日里有些不同,透着莫名的危险。
“看着表哥终日佛珠不离手的,阿娆都快要以为表哥想要遁入空门了?”若是往常阮娆必定会抓着机会刻意挑.逗徐绍元了,只是现在阮娆还没从方才古怪的感受中恢复过来,她本能的收敛了动作。
徐绍元双手交叠,宽大的衣袖把佛珠遮住,他的唇微微勾了勾,摇了摇头温声道:“贪嗔痴恨爱恶欲,我样样都超脱不得,就算真去佛门,怕是也渡不了我。”
见徐绍元语气温和与往常无异,阮娆慢慢放松下来,忍不住笑道:“表哥这么出尘超俗的人怎么会勘不破贪嗔痴呢?你也太过谦虚了。”
只有徐绍元自己知道,他这句话说得多么认真,见阮娆当做玩笑,他也没有去纠正,只是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笑。
徐绍元的长相本来就清隽无双,人人都说徐绍元温和,可偏偏阮娆在见到徐绍元与其他人相处时,总觉得她身上带着疏离淡漠,冷清的似乎万事都不值得他挂在心头。
方才徐绍元浅淡的笑容,让阮娆愣怔了一瞬,往常她从未主意到过,徐绍元的笑意中似乎带着些——纵容?
阮娆正要细细分辨,马车忽然停了,徐绍元收敛了笑意,掀开车帘,往马车外看了一眼后,出声道:“表妹,护国寺到了。前几日才落了雪,山路湿滑,表妹走路时可要小心些,莫要被绊了脚跌了跟头。”
说完,徐绍元下了马车,十五拿着披风连忙迎了上去,语气中带着些不赞同:“公子,会试之后你的身子本来就有些不适,为什么还要在这么冷的天气出来?”
徐老夫人与徐丽华也从前面的马车走了出来,徐绍元接过披风,他的视线略过红绫,见阮娆身上已经披上红绫递给她的斗篷,徐绍元收回视线,轻声道:“不亲自出来瞧着,我总归有些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老夫人虽说上了年纪,但是身体十分硬朗,再说有那么多仆役看着不会出事的。”
徐绍元闻言不再接话,也没有刻意等阮娆,迈着步子走到徐老夫人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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