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矫伪(2 / 2)
想到元君和师父的关系,还有她之前所为和现在的情况,这些错综复杂又毫无解法的事让元真刚才的狂喜马上冷却了几分。
还好玄静没有再问关于苗知明的事。
吐纳两番,感受到自己血流中阻滞已清,玄静问:“我身上毒蛊似乎已经被消释,是谁给我解的蛊。”
元真赶紧给她看装药粉的小葫芦,“这个是解药。”
“这药从何而来。”
“这是……”
正要解释,元真忽然犹豫。
如果告诉师父这药得来的过程,师父知道自己为了救那个妖撒谎会不会生气。
师父一直要求自己应该守持戒条,不能说诳语绮语。唯一一次对自己发怒,也是因为那天自己撒了谎来掩饰因为去找靛儿误了晚课。
但是如果不据实说,便要编个谎话。
骗师父说是青萝女给的,那师父肯定会去找她去道谢,这谎言还是要被揭穿。
而且元真不想再行骗了,尤其是再骗师父。
元真极小声的说:“是捡来的……”
“捡来?”玄静讶异。
“何处捡来?这蛊毒的解药应该是很难得到才是?”
如果此时搪塞,那还要继续编更多的假话。
一个谎话常常要用无数个谎话来继续粉饰,于是就带来一串的欺骗。
若一直不肯坦诚,就要一直欺瞒下去,永远用虚伪来面对对方。
“是,那天戴着鬼面的两个鬼尸虫王中的一个,她留下了这个药,我把她捡来。”
“是她意外遗落,还是?”
玄静看元真这般犹豫不敢直言,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想瞒着自己。
“莫非她提了什么要求吗?”
元真微抿着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又马上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元真总爱问师父该怎么办,很少这样在玄静面前吞吞吐吐的。
是什么事让元真不想告诉自己,还不肯向自己求助?
若是平时,见她这么不想说,玄静也不会勉强问她。
但是这牵扯到元真和危险的妖蛊,玄静必须得搞清楚出了什么事。
玄静理了理元真鬓边散乱的头发,怕问得急了元真会为难,把手搭在元真肩上半抱着她,想先安慰她一番再慢慢问。
元真却将手轻轻放在了肩上玄静的手指上,似乎想抓住玄静的手,又不敢触碰玄静。
元真仍垂着头不敢抬眼看师父,但却小声地将得药的过程原原本本告诉了玄静。
坦诚说完自己做的一切,元真一顿,顺着心底里的意愿又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那次撒谎。
承认了那天傍晚自己其实是悄悄去和一个蛇妖见面,告诉师父自己和靛儿的事。
心底里暗藏的事全都说了出来,终于心中的负担全部卸下。
元真以为师父一定会责骂自己,自责又害怕的低下了头。
玄静却拉过元真肩上的那只手,双手握住。
“你自幼就有仁善的心,这是好的。只是纵使有善心,行事不当,有时不仅不能行善事,甚至可能造下恶业,即使你心中并不想作恶。”
元真太过紧张,整个身子都僵着不敢动,被师父握住的那只手的手心更是控制不住的在渗着冷汗。
玄静轻声继续道:“譬如人皆常说诛妖是度恶行善,不算造杀业。但如果不伤它,让那妖能解悟,不更算是消释了它的恶。何必仅仅因为非我族类,就以残杀对待。若怀着想行善的心,对异族造下了杀业,因善为恶,终究还是作恶。”
元真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玄静。
师父不仅没有责怪自己不该接近妖类,还认同了以仁善对待妖族。
玄静这才又说起了元真的所为,“既然说不能凭一己好恶评定善恶,那还用自己的感觉来判断别人,是不是也容易偏颇呢。难道心思单纯没有欲望就一定等同有善根,心思复杂的就更容易造恶吗。”
元真点了点头,想到自己对那个女孩过分的好感,有些惭愧的微微飞红了面颊。
不知怎的,元真忽又想起了那个同样心中一片澄净的格桑,她和那个女孩同样,心思那么干净,又为何都一样造下那么多杀孽罪业呢。
“人确实无权生死予夺。但完全无为,又不能阻止许多苦难。有为,又总是难以避免牵连伤害,再增恶业。凡此种种,确实是人间之难。”
玄静看元真出着神,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似乎有些难过。
知道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元真这些时日已经经了太多事,玄静不想让她再想这些,就提了过去的事。
“你还记得你初来黄庭观的时候吗。你才二三岁,你父母带你来见我,说你自来身子就不好,所以想给你找一个师父度你出家,解你凡胎带来的苦。
“你当时正蹲在地上,见我过来就想走到我身边。你站起身来却没有直接走过来,而是提着衣摆弯腰看着地上。我这才注意到你刚才一直在盯着地上的几只蚂蚁看。
“你就那样提着衣服踮着脚,一小步一小步的,小心翼翼地绕开那几只蚂蚁。看到前面没有小虫之后才又抬起头看着我,来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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