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2 / 2）

“哦？”刘烨摸着下巴上新留的骚气小胡子，轻轻往前凑，“说来听听。”

明蔷微微一笑，缩着肩膀靠到椅背上，一双漂亮的杏眼璀璨如星：“要是能入得了你们二位的眼，到时候给我安排个路人甲的角色演演也不错嘛。”

“胡闹。”

从进房间就始终一言不发的沈万钧终于开了金口，眯着眼睛斜睨着明蔷，神色淡漠，语气却是自然而熟稔：“你好好琢磨剧本就行了，这些事不许瞎掺和，免得沉进去了出不来。”

说罢，又淡淡扫了刘烨一眼。

刘烨摸了摸胡子，笑着打哈哈：“是啊是啊，明老师要是转行当演员，我们损失可大了去了，捧出十个影后也补不回来呀！”

明蔷含蓄地微笑，继续跟刘烨东拉西扯，连敷衍都敷衍得很认真，只是视线与沈万钧对上的那一瞬间，目光中带了点淡淡的郁闷和不满。

沈万钧板着脸瞪了她半晌，在刘烨把话题带到试镜结束去哪聚餐的时候适时出声：“行了行了，别扯闲篇了，去看看演员准备得怎么样了。”

刘烨应声离开，明蔷抬手想揉揉笑僵的脸，又想起脸上还带着妆，皱着眉头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小声埋怨看了半天白戏的沈万钧：“明知道我最不耐烦和他打交道还不早点把他支开，你存心的吧？”

“你自己要接他的茬还怪我救驾来迟？”

沈万钧歪着嘴角笑起来，眉心那道常年皱着的暗沉的深痕淡了几分，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明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你不懂人情世故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咱们三个是铁三角，我干晾着他像话吗？”

她和沈刘二人也算是老搭档了，当初把她从一众网络小说家里挖掘出来的是刘烨，可几年合作下来，如今跟她关系更好的反而是这个目下无尘的沈万钧。

原因无他，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已。

沈万钧这个人气性很大，艺术家的臭毛病多得数不清，但只要不涉及艺术创作之类的原则性问题，还算是个蛮好相处的前辈，这些年对明蔷多有关照，有什么合适的项目总是想着分她一杯羹。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第一位演员已经在刘烨的带领下进入拍摄现场，明蔷终于按耐不住，低声询问沈万钧：“我听说你联系楚赋深那边了，真的假的？”

沈万钧侧过头，朝她眨眨眼睛：“烟｜雾弹。”

明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都搬出楚赋深这个圈内有名的戏痴了，那些道行不够的小鱼小虾自然会退避三舍，倒是为剧组省了不少麻烦。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老狐狸”，沈万钧假装没听见，见演员已经就位，举着喇叭中气十足地吼出一嗓子：“Action！”

试的是男主角顾瞬打电话给妻子“出轨对象”的戏，没有太多动作变化，单考演员的语气，呼吸和微表情。

由于情景规定是在通话中，沈万钧又不允许有人搭词，台词的停顿时间也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演起来确实颇有些难度。

刘烨悄悄在一旁落座，明蔷也调整好状态专心观看表演，谁知试镜的那位仁兄不到十秒钟就抽泣起来，情绪爆发得太突兀又太激烈，导致取景框里的一张俊脸抽搐得不成样子。

明蔷别过头不忍心再看，沈万钧嘴角狠狠抽了一下，朝刘烨使了个眼色。

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男演员立刻被叫停，愣愣地看着这边，脸上还挂着眼泪：“导演，有什么问题吗？”

“你认真看过剧本吗？”沈万钧反问了一句，也不等那人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顾瞬是个智商极高的律师，利己主义者，不苟言笑，心机深沉，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可以算计，你觉得这种人会在他一手策划的阴谋面前哭成这个鬼样子？你三岁？还是他三岁？”

红眼睛的男演员瑟缩了一下，连为自己辩解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刘烨客气地请了出去。明蔷趁机提醒怒火攻心的沈万钧：“还有四个，您悠着点儿。”

沈万钧捏着笔在面前的草稿纸上重重划了一道，高声吩咐刘烨：“下一位！”

下一位是金主ST力捧的新人，穿得很精神，笑起来一脸喜气，一进门就朝满屋子的工作人员鞠了个躬，看向沈万钧的目光里满是崇敬：“沈导好！我叫乔梁，请多指教。”

沈万钧“嗯”了一声，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乔梁有一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演技也还说得过去，该有的情绪和该克制的地方都拿捏得不错，就是声线不太对，脆生生的，似乎是时下流行的“汽水音”。

这把嗓子去唱歌肯定很受欢迎，但说台词的时候就有种小孩子在硬装大人的别扭感，难免有些出戏。

刘烨站在明蔷后面看了一会儿，弯腰跟她耳语：“这个可惜了，年纪太小，声音没塑造好。”

明蔷赞同地点点头，沈万钧也在纸上划了一道，抬头喊“Cut”。

这次他没有多说什么，等刘烨把人请出去以后才慢慢叹了一口气。

明蔷趁机给他递了瓶水，斟酌着语气问：“我觉得这个还行，要不先留着吧？”

沈万钧喝了半瓶水，不置可否，沉思片刻又抬头看了刘烨一眼。

接下来的两个是华音打包送来的男子组合，一前一后进来，一前一后出去，统共用时不到三分钟。

刘烨讪讪地打了几句哈哈，赶紧到隔壁去通知下一位，沈万钧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气极了。

这个明蔷是有经验的，她之前和沈万钧合作电视剧的时候经常因为剧本修改的问题跟他吵起来，他吵不过她就会摆出这副样子，偶尔还指着她的鼻子吼：“你懂不懂艺术？你懂不懂戏？”

可是这年头懂戏的人哪有这么多？

他沈万钧是扎扎实实学了好几年又磨了好几年，再加上难得的天赋和对艺术的追求才咬着牙熬到如今的地位，世上能有几个这样的人？

这个行业的浮躁之气盛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该习惯的，偏偏每一次都要大动肝火，何必呢？

思及此，明蔷不禁连连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