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劫之九（1 / 2）

“帝后造访, 有失远迎。”赤莲扭着腰，轻浮地点着自己的红唇。赤莲生的极美, 如同忘川河边的曼殊沙华般夺人心魄。

“既然来了，就不必走了，留下来瞧瞧黑渊的景色。可惜了，黑渊的满山苍翠，一水碧波都看不到, 现在只有漫天黄沙不免单调了一些。”

她的身后跟随黑压压的一群人，睁着无神的眼睛, 就像脖子后面吊着一根无形的线操作着他们的动作, 僵硬地挪动身躯向九怀所在的偏殿涌来。

“这么多活偶！”九怀头皮发麻, 狐狸毛都全部炸了开来。

活偶术阴毒，将活人的魂魄拘禁, 困在这个人偶身体受尽百般折磨，说不了话, 连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遭受虫噬, 在浑身的骨头中钻爬撕咬, 白日烈火灼烧魂灵，夜晚寒冰冻彻心扉, 生生世世永不能解脱。

“我做的活偶都很听话。”赤莲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划入身旁的一个袒衣男人的胸膛，白骨可见, 男人的表情如常, 顺从地跪倒在赤莲的脚边。

活偶的脸上突然出现另一张脸, 面目狰狞。

他空旷的眼眶往外渗着血，一张扁嘴张开空空如也，他的牙齿和舌头都被拔光，，脸上钻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孔，皮肤上的每个毛孔都生满了白色的虫卵。

“我觉得你的口味有点重。”九怀的胃在翻滚，几欲呕吐。“难怪这个王宫连个活人都没有，原来全都被你做成了人偶。”

“活偶多好，永远主宰它的生死，永远都不会背叛我。”赤莲的眼神透着浓浓的杀意。

远处有脚链碰撞的声音传来，银发紫瞳穿着眼熟的白衣。

袍角还有一朵小小的爪印，是那日帝君不肯带着九怀一起去异世，九怀一边假哭一边按着他的衣服不肯撒手的时候印上去。

他双脚被锁着锁魂链，却没有低头望小狐狸一眼，没有蹲下身子挠了挠九怀的双层的胖下巴。

赤莲怜爱地摸了摸文昌帝君的脸，笑着说：“天地共主果然不可小觑，父君都折在他的手里，想要拿他做成活偶可是要废上好一番功夫。”

九怀呲牙，背脊都弓了起来，她一尾巴卷起小侍婢，将她扔出去殿外。她低吼：“走！”

“对了，我知你恨我入骨，可是活偶之术，人偶和我相连，一损俱损，你若伤了我半毫，你的帝君也逃不了，你可得小心着点，这么好的皮囊破了个大洞可就不好看了。”赤莲轻快地说道。

“华翼和华锦呢？”九怀冷冷地问道。“我之前用神识探遍了整座玄灵宫，都没有闻到他们的气息。你将他们找回，可不是简单为了家人团圆，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放心吧，他们还没有死，活蹦乱跳地呆着呢，我自有用处。”赤莲媚笑说道。

“都说天道公正，为何只有我要受如此苦楚。我本是我父君的掌上明珠，视我如珍似宝，享万人景仰，可是神魔之战，父君陨落，我以女儿身登上王位，终日惴惴不安。看似在我父君跟前忠心耿耿的部下，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黑渊之主的位子。也对，做惯了别人脚下的一条狗，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也想尝尝虎狼霸主的滋味。”赤莲的眼神一沉。

“欺我幼女无助，竟将我囚于府中，当作他们取乐的玩意。我忍辱负重，陪着笑脸爬过他们胯下，忍着恶心周旋在他们床榻，我以为我只能一直在无尽的黑暗里沉沦下去。我学着讨好献媚，阴谋权术，看着他们自相残杀，你争我夺，真是有趣。”

“直到我生出了薄薄的骨翼，化为黑龙，现身黑渊之上，黑龙血脉在我成年那日觉醒。我看着那些把我当作一样玩乐的物件的男人们，双腿颤颤地站在我的面前，眼中只有恐惧，再也没有先前的轻佻油腻。”赤莲捂着嘴浅笑。

“所以你将他们全部制成了活偶，生生世世永不能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困在人偶的身子里受尽煎熬。”九怀冷冷地说道。

“我怎么舍得他们死，洗不清的罪孽，得好好得给我还。轻易地拧断了他们的脖子真的是太便宜他们了，天下哪有这么容易之事。”

“华翼华锦无辜，你且交出来。”

“真是心急的狐狸，到时候了我自然会送你去见他们。不过是父君的私生子，竟也继承了黑龙血脉。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贱婢竟敢沾染圣尊，还敢留下子嗣，当年匆匆被送走，又遇战乱，我哪里会留他们活到今日。”赤莲冷哼一声。

“不过也好，黑龙之血强大，拿来喂血阵再合适不过。待我血阵运转，破开封印，迎回父君，让黑渊重现三界。”

“你身边的帝君是假的。”九怀眯着眼睛说道。“想要血阵运转极为不易，何况想破除封印，迎回魔君，恐怕是拿了帝君当了阵眼。”

“不错，眼前的人偶不过是我取了帝君的眉间血制成的。”赤莲爽快地承认道。

“做成人偶多可惜，留着填阵眼不是更好。天地共主的鲜血珍贵，多少死士扔进去，连个声响都听不到，更别论想要启动血阵，而文昌帝君一人之血就足以撼动整座血阵。”

玄灵宫突然陷落，一座奔涌着鲜血的巨大的血阵拔地而起，空气中弥散着浓厚的血腥气，九怀感觉鼻子越发痒了。

两头黑龙一大一小被栓在血阵一侧，较大的那头黑龙垂着龙颈，胸口被割裂，往外渗着鲜血，偶尔抬起眼皮，动弹了一下，将自己的骨翼收拢，将较小的那只黑龙护在翼下。

在血阵正中心，一个白衣青年额前覆着黑印，衣袍翻飞，紧闭着双眼，面上不时露出痛苦之色。

“帝君！”九怀脱口而出，她往前蹦了几下，被血阵重重地弹到了地上。

她喉咙一甜，毛爪子抹了一把脸。还真是小看了这血阵，得了帝君的鲜血，打人还挺疼。

“啧，都是文昌帝君宠妻，若是他清醒之时可是舍不得动你一根毛爪子。可惜现在，他不认得你，不然怎么忍心瞧见你这幅狼狈样子。”赤莲卷着自己的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道。

“说来也奇怪，堂堂天地共主，就连天道都在他的股掌之间，怎么会被这么一个区区的血阵困住。当年帝君斩魔杀敌，遇过的大事怕是都要数不清楚了，小小血阵本不应该放在眼中，可偏偏却被困在其中，迟迟不出，任凭血阵肆虐，汲取他的鲜血。”

“小狐狸，你说是为何？”赤莲一声长叹。

“与其说，是我困住了他，还不如是他困住了自己。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看起来圆滚滚的一坨，看不出哪里出色，却能够得了如此男儿的珍视。”

九怀眼中含泪，看着阵中的白衣青年，还是一如她记忆中那般的好看。九怀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运的小狐狸，能够得了帝君的宠爱。

本来区区血阵而言怎么锁得住曾经的天地共主，只手便可翻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