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劫之八（1 / 2）

“劳烦通传一声, 遐岭山钟夷求见掌门。”钟夷规规矩矩地站在道宫门外，给守山的弟子递了拜帖。

遐岭山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都是赶着上山守着掌门出关之后开光求佑的。钟夷的声音早被淹没各色的人声中。

“什么？求见掌门？你说说，今日上这遐岭山来得哪个不是想见的掌门的。”守山弟子扯着喉咙，冲着钟夷喊道。

“我看你一个女娃娃带着情郎一块，莫不是来求姻缘的。我跟你交个底，我们掌门驱魔除妖不在话下, 可这算姻缘还真是拿不出手。姑娘还是换座山头，去隔壁的月老庙里, 那儿香火旺盛, 准能保佑你俩白头偕老。”

“不, 我们不是。”华翼在旁绯红了一张脸，喃喃说道。

“兄台误会, 我是钟夷，特来寻慕行师兄一见。”钟夷一拱手, 说道。

“钟夷？”守山弟子咀嚼两字, 脸色大变, 往后退了一步, 身形晃悠，打了一个踉跄, 眼看着大脸着地。

“小心。”华翼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他。

“钟夷老祖。”守山弟子颤颤巍巍地指着钟夷,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响头磕得砰砰直响。“老祖飞升已久, 恰逢掌门出关，今日竟显灵于此，为遐岭大吉。”

“钟夷，你回来了。”一个白发老者被徒子徒孙搀扶出来，迎至山门。

当初的大师兄早就是古稀老人，白发苍苍，但眉目清朗，依稀还是可以看到年轻时候的影子。

钟夷的眼睛有点发酸，她毫不在意地扯了自己的袖子揩了一下眼睛，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兄，是我回来了，恕我晚到之罪。”

“都是大姑娘了，还哭鼻子。不对，现在要尊称一声大仙了。”慕行咳嗽了几声，缓声道。

“师兄，就知道笑话我，我算什么大仙。”钟夷哽咽说道。

“都说神仙青春永驻，寿与天齐，匆匆几十载，你还是我记忆里的模样，一丁点都没变。而我早就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怕是你都认不出了吧。”慕行自嘲道。

“认得出。”钟夷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看看师傅。”

“师傅等你很久，嘱咐我的话莫不敢忘。叫你不必伤心，人有生死轮回，来生有缘再见，共饮薄酒一杯。”慕行眼神温柔地说道。

自钟夷走后，钟老道的身体一落千丈，卡死炼气一层久久不能精进，到了最后病榻缠绵，不得起身，享年百岁有余，埋于遐岭后山，享后人供奉。

一棵参天大树拔天而起，树桠伸展，遮住了大部分的坟茔。

“坟头有木，为大凶。”钟夷眯着眼睛，说道。

“老头怕热，特地吩咐我，以后在他坟头种棵大树，酷暑夏日好拿来遮阴，不然他在地底躁得慌。”慕行解释道。

“这的确是老头的做派。”钟夷嘴角含笑道。

“哎，那一辈的师兄弟飞升无望，只剩下我一人，还好拖着病体还能再见你一眼。”慕行长叹一声。

“你若再不来，怕是连我也见不着了。遐岭山很好，上下一心，都很争气。你在的时候还是个破落的小门小派，现在的遐岭不一般，是钦天国第一的修真门派，门徒遍九州。你在天上就好好顾好自己就成，就比什么都强。”

“师兄。”钟夷扯着慕行的衣角，嘤嘤得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慕行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师傅捡来的小师妹。钟老道忙着挣钱，养活遐岭山大大小小几十号人，有时无暇顾及钟夷，都是慕行背后背了个箩筐，里头塞着肉呼呼的钟夷，一边带着孩子，一边读书修行。

“师兄，你不能突破，恐怖寿元将近。”钟夷皱着眉，望着慕行，担忧地说道。

“修为不佳，久久不能突破，让钟夷上仙见笑。我知命数已近，强求不得。”慕行淡然说道。

钟夷坚强地抹了一把脸，招呼华翼把他身上的包袱解下来，递给慕行。

“师兄，里头都是我从九重天上带下来的物件，灵气充沛，不乏增加修为的丹药，是太乙真人从太上老君处搜刮而来，原是拿来喂小猪的。可惜小猪不争气，吃了那么多才勉强抽了一半的仙骨。你且服用下去，我相信定有妙处。不许和我客气，我给出去就绝不收回。”

“仙物珍贵，吾等不敢玷染。”慕行为难地说道。

钟夷执着地把包裹往慕行怀里塞，慕行百般推脱不下，只得吩咐底下弟子千万收好。

他突然说道：“还未问过你身边这位。”

“在下华翼，来自黑渊。”华翼礼貌地作揖道。

“他是黑渊之主，魔界魔君。天上规矩大，不准仙人私下凡间。此次是华翼带了我下凡，我才有机会回来瞧瞧。”钟夷介绍道。

“原来是魔君，吾之有幸。”慕行不卑不亢地说道。

“师兄，你可别这么盯着我俩瞧，兄弟情谊罢了，没有旁的。华翼兄弟仗义，见我在天宫苦闷，才说着来人间走走。”钟夷摆手道。

“走吧，以后别回来了。我们的命数对于神仙的寿元而言只是很短很小的一段过程，总要入黄泉，投胎轮回，伴不了你长久。眼不见心不烦，再相见不是徒增烦恼。”慕行抚着钟夷的头顶，慈爱地说道。

“若我有福，一朝飞升，我们天上见。不然就不必再记得，你我兄妹一场，我已知足。”

山门紧闭，慕行被众人搀着，慢慢地走上台阶，越走越远，再也不见慕行的身影。

“可是难过？”华翼小心翼翼地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