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阿春也不想隐瞒，劳拉姐这么好的一个人，对她隐瞒这种事有点对不住。

“是，我是从那边过来的。”

“能和我说说吗？为什么被送过去？”

阿春出自己被送到李美良治疗中心的起因经过结果，劳拉听完后沉吟片刻，说道，“那里的人真可恶。”

“当然可恶！”

“我哥哥也曾经被送到那里。”

被送到那里的人多半不会有好的下场，因此阿春斟酌再三，还是问出，“他后来怎么样？”

劳拉耸耸肩，车速慢下来，“最后死啦。”

自杀，从十二楼，也就是楼顶跳下来，那天他还帮妈妈晒肉干，结果去了就再没回来。

劳拉的哥哥自小十分优秀，学习、体育样样行，还自学吉他，在别人都为心爱的女孩苦练琴技时，劳拉的哥哥说，“我练琴是为自己开心，不是为别人。”妹妹劳拉觉得哥哥是大猪蹄子，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但看到哥哥开心，劳拉也跟着开心，哥哥常常给她弹自编的曲子，说不上悦耳，好歹是他编的，劳拉还是违心地称赞，“好听。”

年岁渐长，劳拉的哥哥不似之前那般听父母的话，父母要他往东，他要往西，多次因为琐事争吵，父母觉得他不孝顺，怒喝，“混账！要不是我们辛苦赚钱，你哪里来的舒服环境？”

劳拉的哥哥找不到正当的反驳理由，乖乖闭上嘴巴，任凭父母打骂。

对于父母不正确的行为，比如插队，随地吐痰，喜欢指点别人，公共场合大声嚷嚷，随地大小便，他制止过，均已失败告终。

一天，他在写曲子，父母回家，大骂他不做饭，也不学习，天天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劳拉的哥哥说，“这不是乌七八糟的东西，是音乐，我喜欢！”

“你喜欢个屁。”劳拉的爸爸打烂吉他，撕碎曲谱，音乐一瞬间溃散。

妹妹曾说他是大猪蹄子，永远追不到女孩。那时他还说为自己开心，最后还不是为一个喜欢的女孩拼命练琴写曲？

他一有空就给女孩弹琴，女孩说难听，他丧气，发誓要写出打动女孩的歌。

如今和女孩联系的唯一媒介消失了，同时，劳拉的哥哥也觉得爱情死了。

那天劳拉的哥哥和爸爸打了一架，两人都受了伤，劳拉放学回家忙送他们到医院，路上一句话都不说。

爸爸记恨在心，事后和妈妈商量要把孩子送到李美良治疗中心，他们认为孩子现在敢打父母亲，以后就会杀了祖宗上下十八代，这是最大的不孝。他们家怎么可以生出畜生，当然得把源头扼杀在摇篮里。

劳拉的爸爸从兄弟那知道了李美良治疗中心，说不听话的孩子送到那儿出来都无比听话，他心动了。

劳拉的妈妈说，“那咱们选个日子送过去。”

劳拉的爸爸说，“择日不如撞日，就晚上吧，他们会派人过来。”

很快，“叔叔们”到了，五花大绑把劳拉的哥哥押送上车，不知道的人以为这家犯事了，劳拉阻止，被妈妈打了一巴掌，“你也要做不孝子？”

劳拉想念哥哥，父母亲说哥哥去学习了，在那边过得快活多了，不必担心，可哥哥回来后，整个人瘦削很多，双颊凹陷下去，眼球突起，头发少了很多，说话温吞吞的，半天才说明白一句话，手不自觉微微发抖，拿不稳东西，经常掉被子，家里给他换了纸杯。

最大的变化是哥哥再不提吉他和女孩的事情了，父母让他做什么他也不提意见了。

明明有更好的办法。

有次去商场，买了太多东西，父母拿不动，劳拉的哥哥本可以搭把手——如果没发生这件事，一家人开开心心回家。他父母当场便骂他不懂事，见父母拿这么重的东西都不会帮忙。

他不是不帮，是没接到命令。

路人指责哥哥，还好父母想赶紧回家，打了辆车，重东西都送上去了。

哥哥没留下任何可以回忆的东西，书信纸张一概没留下，不知道在哪天被他烧掉了，劳拉去翻他的抽屉时什么都没看到。

后来劳拉的妈妈要哥哥去晒肉干，准备过年吃，哥哥趿一双蓝色塑料拖鞋上去了。

劳拉不知道哥哥死前有没有害怕，不知道他有没有怀念以前喜欢的那个女孩。

中午太阳毒辣，哥哥去了很久没回来，父母还骂了半天，说吃饭不管他。还是在邻居的通知下才知道这事的。

父母痛哭，劳拉看他们的流下的泪，觉得嘲讽。

“死了七年，我找了这份送货工作，和他们隔得远远的，总觉得哥哥死后，他们的目标就是我。”

“太可怜了······”

“还好他们老了，没力气和我争，不然我可能和哥哥一样。”劳拉不再往下说，收住了话茬。

后视镜出现了几辆白色面包车，和她们的车平行后，劳拉和阿春都看到了车身上的字：李美良治疗中心。

“停车！”

车窗摇下，是“叔叔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