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人间（2 / 2）

所以楚岚君，你倒是给我想办法啊！</p>

*****</p>

我坐在地上。</p>

那个原先和我说话的女人不见了，转而在黑暗中，渐渐走来了许许多多的人。</p>

起先都是些不认识的，穿着最普通的麻布衣衫，从我面前走过。</p>

而后就渐渐有些熟悉的面孔。</p>

可他们也都像没看见我一样，径直地往前走，泯然众生。</p>

人群|交错，熙熙攘攘，有人说着话，有人在笑，有人在哭。</p>

唯独我在原地，面向着他们来的方向，兀自一人逆向坐着。</p>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p>

“白楚楚。”</p>

又有人在叫我。</p>

似乎每次只有有人喊了我的名字，我才会想起来自己是谁，精神也才会集中——这是什么，老年痴呆的前兆吗？</p>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这事儿比老年痴呆严重多了——是我的魂魄离开身体时间渐久，如若不靠时不时用名字把我的神思吊住，我就会散魂的。</p>

而魂一散，我也就彻底回不来了。</p>

我伸长了脖子在四处寻找，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找到喊我名字的人。</p>

于是我又将脖子缩了回去。</p>

就在这个当口，我瞧见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影格外的显眼。</p>

那人穿着一身的白衣，周身甚至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长发如墨如瀑，仿若九天神祗。</p>

我眯着眼睛看了又看——身形眼熟，可装扮……对不起我没有这样的熟人。</p>

那人喊过我的名字之后仍旧不急不缓，依着自己一贯的速度迈着步子，末了才站在我跟前。</p>

我抬起头，然后愣住。</p>

万万没有想到，站在我面前的是白亦非。</p>

忽然间我想起来，白亦非在当上血衣侯之前也曾是韩国众人心中的白月光，据传一身白衣立于朝堂，万众羡艳。</p>

原来他年轻的时候，是这副模样啊。</p>

“站起来。”</p>

我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p>

纵使过去了这么多年，纵使我自己也曾当过白甲军的将领，在听到白亦非的话时，我还是像彼时那样，近乎条件反射地去做他所说的话。</p>

“爹。”我站得笔直，脊梁骨挺成了一条线，“我是不是很没用啊。”</p>

白亦非眯了眯眼睛：“是。”</p>

我随即叹出一口气，姿态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p>

他垂着眼看我。</p>

像是要看尽那些他缺失的时光，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很久。</p>

渐渐的，他嘴角就有了笑意，不是那种凉薄算计的笑，而是带了几分温暖与亲情。</p>

“楚楚。”他又唤我，“你很辛苦。”</p>

不过是六个字，我却酸了鼻尖，红了眼角。</p>

这么多年，只有人问我值不值得，却没有人问我辛不辛苦。</p>

也就只有在这梦里，在这幻境里，能听白亦非说，你很辛苦。</p>

眼泪便再也止不住。</p>

我一直以为其实在这个世界我可以没有什么在意的人，直到现在才明白，真正在意的人是埋在心底的，而当为数不多的见面时，心里的防线是可以在瞬间被击溃的。</p>

我算计过很多人，也有很多人算计我，唯有在白亦非面前，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因为他是我父亲，他保护了我那么多次，那么多年。</p>

我冲着他笑，可我总觉得自己的笑并不能将这么些年的苦一笔带过，于是我再笑，笑得十分尽兴的模样，才与他道：“倒也还好。”</p>

那些苦，那些痛，倒也不是孤独领受的。这不是还是等到了有朝一日，他穿过层层阻碍——哪怕是生死——来将我问候了吗？</p>

倒也还好。</p>

白亦非看着我，眼中毅然有了几分不舍。</p>

“当初在韩国，我总想，时间还足够，却没想过，死亡来得这样快。”</p>

时间永远是不可能足够的，总有重重的苦痛将之掩埋。</p>

“不是的……”我嗫嚅着，“不是这样的……”</p>

白亦非又道：“但是我也想，不会永远有人在你身边。你这一生，会见过高山深渊，会褪去天真轻狂，会在无尽的人间一步步行走，这些，都只可能是你一个人的经历。我帮不了你——任何人都帮不到你。”</p>

眼泪流了我一脸，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地摇着头否定：“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p>

“那是怎样的呢？”白亦非轻轻地叹，“是怎样的呢，楚楚？”</p>

是怎样的呢？</p>

我愣愣地看他——是怎样的呢？</p>

是我想他的时候就能见到，是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能和他在一起，是我想要踏遍这万丈软红尘，也会有一个人愿意陪我。</p>

是可以在雪山诵经，在戈壁对酒，在海上看月。</p>

眼泪拼命地流着，似乎要冲刷掉一切无可挽回的遗憾。</p>

白亦非抬手替我抹掉了泪，手却始终停留在我的脸颊上。</p>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白亦非拍了拍我的脸颊，“可蚍蜉，亦可渡海。”</p>

生命几何时，慷慨各努力。</p>

我一直都仰着头，在我的记忆里，看白亦非，总是需要仰头的。</p>

“去吧。”只片刻的功夫他就开了口，似是有些不舍，却推着我向一处走，“是时候了。”</p>

※※※※※※※※※※※※※※※※※※※※</p>

在雪山诵经，在戈壁对酒，在海上看月。</p>

——南派三叔《盗墓笔记·重启》</p>

在命运的缝隙里，白楚楚见到了久违的白亦非</p>

白亦非几乎错过了白楚楚所有的成长，直到有那么一天他突然发现</p>

啊呀，我的女儿已经长得这样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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