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籍生涯（1 / 1）

“今天你的任务很简单，要五个号码回来。”竞文冷峻地看着我说道。不知为何即使他是以“面瘫”的表情示人，我也觉得又是一种别有一番风味的帅气。想着以后每天都可以见到他，心头竟泛起美滋滋的感觉。

“喂！我跟你说话你笑什么？有意见吗？”竞文打断我的思绪。“五个电话号码你能拿到吗？”“能……能。”我赶紧收起陶醉急声应道。“你能？那你讲讲怎在大街上让人把手机号给你。”“呃，就是去问他们要呀。”竞文扬起一叠传单要往我身上抽来，我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然而并没有东西落我身上。

竞文将传单放下了，“乱说！你真以为自己是天仙啊，谁会无缘无故把手机号告诉你！”竞文拿出几张有副联的卡片，“有技巧的，这是免费体验券，找到有意向的客户，让他在副联填上姓氏和手机号，再将副联带回来。”说完他握着卡片的一角交给我，我赶紧接过。“记住要五个号码回来，我走了，加油吧！”“哦……”我就像是从鸟窝里掉出去的小麻雀，失落和惊恐面对着凶险的世界……

才小半天时间，我就已经有放弃的冲动，传单根本没人愿意接，即使接了也是转手丢弃。传单发不出，电话更是拿不到。我机械式地拿着张传单，思绪早飞到九霄云外，直到竞文咻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才回过神来，“组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在旁边待了好一阵子，你在发什么呆啊？”“我……”我哽咽住了。“我看你没回来吃饭，就在饭堂打包了一份饭过来，先别发了，趁热吃吧。”竞文把我带到街边的一个小卖部，小卖部的外面摆了张小小的桌子和几张凳子，竞文买了瓶豆奶给我，让我把饭吃了。

我大口吃着盒饭，喝着帅组长送的豆奶，今天所受的憋屈似乎都不那么难受了。“做会籍顾问很辛苦吧，我看你肥肥胖胖的，应该吃不起这苦，以为你做不到半天就跑路了。”“为做这份工作，我已经把之前的工作辞了，没路可跑了。”我苦涩地说。

“你为什么想做这一行？”竞文软语轻声地问道。我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端正坐好，“因为这工作赚钱，我想要去请私教，想瘦下来。”竞文笑了，他拍拍我的肩，“有梦想是好事，好好做会出人投地的。今晚九点回公司报道，别忘了五个号码。”“好！”我斗志昂扬地应道。

然而我燃起的斗志之火很快被现实浇灭了，并没有人对我的传单感兴趣，眼看就到晚上九点了。我只好打开手机通讯录，将肯德基的几个同事的电话抄下来，回到公司交给竞文。竞文看都没看，只对我说：“第一天上班可以早点走，明早十点回来上班。”

我如释重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径直爬上了床，只觉得两条腿又酸又重。连犹怜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一阵睡意袭来，再张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我又急急忙忙往健身房赶，竞文跟我们组简单开了个动员会，然后让我到台上来向大家介绍自己。当了多年的“地穴动物”，我特别害怕在敞亮处受众人注视，我低头看着地板，小声颤抖地说道：“大家好，我叫杜鹃，请多关照。”“你叫什么？听不清。”底下开始有人起哄。“我……我叫杜鹃。”“什么鹃？肥鹃？”底下一阵哄堂大笑。我脸红到了耳根，幸而竞文帮我圆了场，“她叫杜鹃。大家安静，我分配一下今天的任务……”

由竞文带队，我们全组到户外发传单招揽客户。我发现竞文一直盯着我，想起早会上的事，我有不好的预感。“杜鹃你过来！”果然竞文找上我了。“组……组长，有什么事？”我心虚地问道。

“你发传单时，能不能张一张你那金嘴，主动一些去跟人交流。整天像块木头一样，等着别人来求你办卡吗？你太内向了，干不好销售的，劝你及早放弃吧！”竞文说得我如芒在背，我抽了一下鼻子说道：“组长，我不想放弃，今天才是第二天，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我会做好的，你别赶我走。”

竞文严厉如冰的表情开始融化，“好吧，那你就去刷车扫楼，我找个人带一带你。小勇你过来，带杜鹃去刷车扫楼。”所谓的刷车扫楼，就是将宣传单插在路边的车上和小区楼房。这是一个不用动嘴看路人脸色的宣传方法，对我这种害怕见人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了。然而天底下无一帆风顺的事。

小勇把我带到大卖场附近的停车点，那四个轮两个轮的车密密麻麻的，让我看得满心欢喜，把这里的车全刷一遍，随便有二三十个人来办卡，业绩也很可观了。于是我们撸起袖子，将自己名字的传单一张张塞在每辆车的显眼处。刷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大功告成。但还没等我们回头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保安喝斥住了我们，“谁让你们插传单的，给我全部收回去！”

小勇喊道：“快跑！”便开溜了。我反应慢了，加上体型笨重，没跑几步路就被保安逮住了。“你把你们这些传单收回去，不然你今天别想走！”“我们□□们的传单又不碍你事，凭什么！”想着辛苦半天的劳动成果要毁于一旦，我挺起腰板怼了回去。

“那些人取车时根本不会看你们这些废纸，他们随手就往地上一扔，弄得满地都是垃圾，到时还不是我们来清理。”保安的解释让我自知理亏，但转念一想，“既然不让插传单，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来制止我们，非等我们插满了才让收回去。”“我乐意！”保安面目可憎地向我翻了个白眼。

屈服于保安的淫威之下，我只好将传单一张张收回。我不禁想起了，当年读书时班上有个叫“男人婆”的女生，她跟我一样被嘲讽和霸凌。然而我们没有因为同样的处境而团结在一起，她竟然与其它人一起捉弄我，从而转移大家对她的伤害。正如现在这个保安一样，可悲又可耻。

我没有因为刷车不顺利而丧失信心，我告诉自己要振作，终有逆袭之日。我和小勇挑了几个高档小区去扫楼，我们最大的障碍还是门禁的保安。小勇对我说：“我们趁人多出入时混时去，把传单藏包里别露出，表情要自然点别被保安认出。”刚说完就见五六个人要通过门禁，小勇立即快走几步尾随其后，我也紧接跟上。

我手心捏着把汗，但还是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正当通过大门时，保安还是注意到了，“喂，你不是这里的住户吧！”他一把拦下了我。小勇趁保安盘问我之机，快速溜进了小区里。“大哥，我是住这里的。”我只好把戏演足看能否蒙骗过关。保安将门关上，“你用电子钥匙开下门我看看。”我假意摸了下口袋和背包，“真不巧钥匙我忘家里了。”

“滚！”保安的唾沫喷了我一脸，“你长这么扎眼，是这里的住户我会认不出？你是想进去偷东西对吧！”“我不是小偷，我是好人。”我轻声说道。保安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我现在就报警，看你是不是好人！”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面如纸灰，趁他不留神急忙甩开他的手，用百米冲刺的劲扭头就跑。一直跑到力歇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幸而没人追来，我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一周过去了，我一分钱业绩也没做出来，每天都在干耗着，竞文也几次旁敲侧击示意我，是时候放弃了。我心灰意冷，但仍死抗着，切身体会到什么叫“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健身房将饭堂承包给一对夫妻，饭堂很小坐不下预售大军，我往往都是打好饭菜到门外找个角落吃。这天，我在角落准备开吃时，几个同事在一边笑一边议论着我，“扫楼和刷车时，一定要带上肥鹃。”“带她干嘛，去吓人吗？”“那你就不懂了，她会帮你吸引保安的注意，坏事都由她担着，她真是我们组的吉祥物，有她我感觉开单更容易。”“既然这么好，你把她娶回家，准发大财！”“少来，又肥又蠢的，看都想吐，若天天对着她，发多大财都没胃口吃饭。”

我捂着嘴，眼泪啪嗒地掉时碗里。这一刻，我的信心彻底动摇了，我不想再做这份垃圾工作，不想成为这群烂人的笑柄。如果当初不是鬼迷心窍进了这行，我在肯德基都当上店长了，收入过得去，最重要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被人笑话。我打定退堂鼓，决定回肯德基去，我要彻底告别健身房这份苦逼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