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晚上吃完饭，陪奶奶坐了一会，伺候老人休息后，行离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复习功课，时间一点一滴的划过去，直到客厅里的老式挂钟响了12声，行离才从书桌上抬起头，望向桌子上的小狗闹钟。

那是徐超在行离六岁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已经好多年了。

行离借着暗黄的灯光看向小狗肚子那里并不大的表盘，已经12点了，夜很深了，疲惫的揉揉酸痛的眼睛，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行离才站起来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漱。

出来后，行离拿着毛巾擦着自己齐耳的短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已经沉睡的万家灯火，没有月亮的晚上只余一片深沉的黑暗，时不时的传来几声不甚清楚的狗吠，模糊的玻璃上映射着她同样不甚清楚的面孔，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白天时林梦的调侃：真是白瞎了你这张脸。

“白瞎了这样一张脸吗，”行离露出微微苦涩的笑。

自己听到的，父母爱情的版本，似乎都是父亲对母亲的一见钟情，听说那时候母亲才刚刚16岁，不谙世事，被人从湖北落后封闭的小山村里拐卖到了这遥远的S市的乡下准备卖掉，当时的母亲趁人不备用偷偷藏起来的碎瓷片割开了绳子逃了出来，恰好遇上了当时去邻村做工深夜才回家的父亲。月光下的相逢，虽有着脱不出的狼狈，却更显少女的柔弱妩媚，听闻父亲就这样坠入了爱河，还是烂俗的英雄救美的戏码，当时的父亲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祖父也还未去世，家里的厂子也还没有破产，父亲将母亲带回了家，报警端了那伙人贩子，又拜托自己的父亲托关系替落难的少女寻找家人，之后，英雄美女，恩义加身，理所当然的就在一起了。

故事到这里多美好，就显得以后有多残忍和不堪。就像很多童话的结局也只是王子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而没有人在乎灰姑娘是否承受得住头顶王冠的重量，王子又是否对她始终如一的爱护？就像承诺的海誓山盟，说出口时，总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只是这几份的真心，又能经受的住多少现实的打磨，就是个未知数了。

后来，祖父因病去世，厂子也因为经营不善破产，父亲的脾气也愈加的不好，而自己的到来似乎更是为这个家庭雪上加霜，一把又一把的稻草压在早已不堪重负的骆驼身上，重到其实都已经看不出它是站着，还是已经被压垮了？终于，母亲忍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在女儿三岁的时候，留下一封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拿了家里仅剩的20000块钱，走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记得那个时候是发生了什么来着，好像是自己得了急性心肌炎住进了市医院，她走的那天正是父亲去医院接替她的那天。记得奶奶说，她回来后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很久，吃过午饭后和自己说出去买点东西，就再也没回来。

小的时候父亲好像很讨厌自己，儿时不完全的记忆里，总是父亲喝醉了酒，冲着自己骂骂咧咧，而奶奶则将自己护在身后，训斥着当时不争气的父亲，那个时候的家，总是充满戾气的，无论是父亲，还是奶奶，偶尔还掺杂着某个人无可奈何的叹息。记得当时自己挨骂的原因是什么，记不太清了，当自己经常听到的，自己至今还隐隐记得，

因为自己这张和母亲七分相似的面孔，和这双完全遗传了那个女人的眼睛。

想到这里，行离情不自禁的伸出左手，抚摸上了自己左眼，玻璃上的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虽然不甚清楚，但行离自己知道，倒映在那里的，是一双不同于家人的，褐色的眸子，清澈而沉静，很漂亮，像一块透明的玛瑙。

曾经的自己最讨厌就是这双眼睛，就像自己记事起就再也没留过的长发。

至今，每每回忆起往事，奶奶总是很自责，如果当初，自己多注意一下儿媳妇的心情，或者是拦她一下，甚至多说上几句话，事情也许都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儿子和孙女儿都不会吃这么多的苦。

如果当时，这个故事里，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存在，这个故事的走向……

客厅里叮咚的一声响，将发呆的人儿从深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行离一愣，感慨着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里？

大概，只是不想让一切最终都无法挽回吧，即使，这一切，早就一步一步的跌入了深渊，再无翻盘的可能。

冲着窗户上的倒影微微一笑，行离转身疲惫的仰躺在了床上，右手抚上了额头，以此安抚着自己纷乱的思绪。

往事不堪回首，多想无益，还是开学的考试比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