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南（2 / 2）

哄了半天，阿南心情平复，哭声也慢慢停了下来，才发现自己正抱着王氏，颇有些不规矩，她有些臊的慌“……娘”

她这几日常做噩梦，醒来就哭着喊疼。王氏担心她的很，瞧见她这样，又轻笑出声：“囡囡还知道羞羞？”

“这几日囡囡哭了多少回鼻子了，跟着我们从南边回来，我还说，就该让你学学京都女儿的英气，你倒好，越发是个小娇气包了。”

阿南鼻头一皱，她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委屈，就是委屈极了，听见王氏要安葬她就想掉眼泪，看见王氏也想掉眼泪。她想起现在自己是谢南了，可以肆无忌惮地朝王氏撒娇，于是愈发大力地抱住王氏，把头埋在她肩膀上，瓮声瓮气地道：“娘亲不喜欢我了吗？”

王氏大笑，轻轻掐了掐阿南的脸，认真回她：“怎么会，娘亲最喜欢囡囡。”

阿南讷讷看着她，王氏笑起来和京中的妇人闺秀都不一样，很朗气，肆意又不失妩媚尊贵，形容不出来的好看，又让人亲近。

阿南想起王氏是大族之后，听说王氏的小姐以前是连皇帝都不愿嫁的，是天下最尊贵最有才气的女子，就跟她曾经有幸瞧见老夫人房里屏风上的仕女图里的女子一样。

比二小姐和四小姐都尊贵好看。

阿南想着，又有些想哭。她不过一个小丫鬟，怎么有这种幸运，竟能成为这样漂亮温柔的女子的孩子。

她就是林妈妈提起的那个可怜的阿南啊。她生来命苦，签了卖身契给候府，本该生死由命。

但她不甘心啊！

阿南从小没有父母，不知几岁被侯府买进来做丫鬟，那时候小什么也干不了，先是在灶房里头烧水，后来被调到邹姨娘院子里端茶打扫，再后来邹姨娘看她安静听话，把她送到了二小姐身边。

她小心翼翼，什么也不敢马虎，她在二小姐身边看到了她以前见不到的精致屋子，漂亮饰品，吃的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可是她那日没有拿四小姐的玉佩，她都跑去池子里找了，为什么没人信她！

阿南打起颤来，小身子簌簌地靠在王氏身上，拳头揪的紧紧。王氏又一惊，“怎么了囡囡？”

阿南咬着唇让自己镇定下来，嫩乎乎的手掌放在王氏脸上，想从她身上汲取一丝暖意：“窗子那边，有风。阿南好冷。”

五岁的小人儿粉雕玉琢，眼睛润润的，专注看着自己，粉嫩的脸颊带着点肥，肉嘟嘟的，像池子里的荷花瓣。王氏心里软地像一汪水：“囡囡乖，娘亲让她们关了窗户。”

……

没过几天，侯府大房过来请，阿南被好生拾掇了，清清爽爽地被王氏带着，盛了青帐小轿，从侧门进去。

没一会儿就到了后院。

忠勇侯府是个四进的大宅子，前面过了壁影，是大院儿和爷们的书房和练武场，中间有个花厅。再往后进，第二进，是会见显贵客人，婚丧嫁娶的主堂，第三进是祠堂祭祀之地。第四进，才是后宅，正中是老侯爷和侯夫人的院子，左边一整半是大房老爷夫人的院子，小姐的绣楼，公子哥的居所等，右边是二房三房原来住的地方，那边空地多，往前抻还有个大池塘，旁侧亭台楼榭，都是闲逛赏景的地儿。

端是朱门绮户，诺大的院子里，仆从进出有度，大夫人刘氏专门派了人在角门上候着，王氏牵着阿南刚过月亮门，就被前簇后拥地迎了进去。

阿南紧张地收紧了小手。

王氏微微看了她一眼，又浑然无事般挂了笑。

刘氏和侯府大老爷住在自己的院子西厢，王氏牵着阿南进去，正瞧见三房夫人带着膝下六姑娘也在。

分别见礼。六姑娘多瞧了阿南两眼，阿南察觉她的视线，不自觉又挺了挺脊背，端端正正坐在娘亲旁边。

大夫人刘氏比王氏年长几岁，也是个保养极好的美妇人，鹅蛋脸，只是总十分和气的缘故，瞧着面更圆满一些，穿着靛青色的夏日八宝刺绣妆花裙，外搭一个白色直坠，额上细长的同色抹额，端庄极了。

她看着乖巧安静的阿南，叫到了身边，问了些近日身子怎么样，吃的如何睡得如何，阿南一一答了，想了想，看了眼王氏，又道：“大伯母前日送来的那个玉坠子，阿南很喜欢，娘亲让我多谢大伯母。”

她想着从前拜谢主家，都是要敬茶的。果真端了盏茶，稳稳地敬给刘氏。

刘氏看着她小大人样认真的样子，笑开了颜。王氏微微颔首，也满眼带笑。

三夫人杨氏也出言凑笑：“大嫂还不快接了，瞧瞧我们五姑娘，多可人！”

她是妯娌中最年轻的，一身桃红色对襟羽纱衣裳，俏丽许多，说话也黄莺一样清脆。说着，她又推了推六姑娘，“看看你姐姐多乖巧，多学着点。”

阿南不经意偏头，在只有她看到的地方，六姑娘咧了咧嘴，翻了个不雅的白眼。

阿南一惊。

三夫人或许察觉到什么，又暗暗瞪了六姑娘一眼。

阿南坐回了王氏身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几人。以前她也只在侯府厨房和姨娘小姐院里转悠，见过一回大夫人，却没这么仔细地瞧过，更不消提三夫人。

她看的仔细，那厢，大夫人喊妯娌过来，也是有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