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在下原以为,世子不过是昏庸之辈,仗着圣上宠爱,才在朝中有几分声名。如此看来,是在下眼力不济。”
还有一句说来艰难,如鲠在喉,半晌,终是叹道:
“相爷待我恩重如山,我……”
眼前的君赐神色惘然,世子缓缓睁开眼,从怀中拿出一张字据:
“自古忠孝难两全,这里是三千两银票,你若不愿跟着我,便走的远远的,寻个僻静之地,好生过活,下半生也算无忧。”
“若你愿意留下,便跟着本王,只是有些委屈了你。想来你也不愿只做个随侍罢。只是当前局势,也只好如此。以后时机成熟,你自然可以在朝中一展身手。”
君赐的脸上惊疑不定,忽红忽白,迟疑道:
“殿下让我跟随,难道不是为了……”
世子先是一怔,随及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
“本王算不得柳下惠,只是像公子这样的人,倘若终老于深宫,岂不可惜?或寄身于山水,或效力于朝堂,人这一生,到底要有个归处。”
君赐神色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伸手接过世子的杯盏,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脸上神色不辨,隐约带了点笑意:
“殿下的茶,果真是好的。”
数月来,边关百姓纷纷往城中涌动。这几日流民愈增,朝中多有分歧,一时相持不下。圣上着世子处理此事,由是这几日世子早出晚归,每日晨昏不辨。
是夜,世子好不容易得了闲,换了常服,身边只跟了德顺,刚过了偏殿,忽然瞧见一个身影,这人探头探脑的四下望了望,然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小径深处。
世子心中起疑,这人一身洒扫小厮的穿扮,都这个时辰了,哪里来的活计?莫不是刺客,亦或是别国的细作。
世子不动声色,向德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德顺机灵,立刻会意,一主一仆便暗中跟在了后面。
这人机敏,好几次险些跟丢,后来终于在一处破落的棚屋处停下。
这人敲了两下门,一轻一重,接着又合掌拍了一下。
然后木门便从里面,吱吱呀呀的开了。
世子觉得此事蹊跷,对德顺耳语道:
“你拿着本王的玉佩,去找李将军,要他拨三队御林军的人手,将这里团团围住,记住要按兵不动,切勿打草惊蛇,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德顺欲言又止,世子皱眉道:
“怎么?”
德顺吞吞吐吐,在世子身旁耳语道:
“殿下,这人瞧着眼熟,小的不敢揣测,只是……像是那日殿下带回来的人。”
世子面色沉了下来,低声道:
“你可瞧仔细了?”
德顺点头,指了指这棚屋:
“殿下贵人多忘事,小的在殿下身边伺候,却不敢不留心。那日殿下带回人来,这宋弈被打得不成样子,听说梦里说起胡话,都是他的兄长,倒是手足情深。”
世子微微晃了神:
“宫里几时竟也有这样破败的棚屋,怎么让人住在这里?”
德顺当即跪下了,汗涔涔的哆嗦:
“殿下不曾发话,小的们岂敢随意安排?”
世子的眼眸一黯,看向屋内,里面一个清瘦的身影,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半个馒头,还有用荷叶包了的饭菜,扶起草垛上的人:
“兄长,今日新得了些菜式,稍微用一些罢。”
草垛上的人,在昏暗中看不清面容,听着声音甚是温柔,似乎叹了口气:
“阿弈,你本不必做这些的,是我牵累了你。”
宋弈笑了笑,从怀里窸窸窣窣的摸索了半天,似乎翻腾出了个小玩意,忽然棚屋里面有了亮。
原来是盏用剩的蜡烛头。
可能因着朦胧的烛光,平素无耻之尤的宋弈,此时的眼里,是一片温柔的光亮:
“说什么牵累不牵累,能跟着你,便是我最欢喜的事了。”
德顺看着这光景,悄悄抹了把眼泪:
这兄弟俩,委实苦命了些。
刚要向世子回句话,刚一回头,瞧见世子的神色,心里一惊。
世子紧紧盯着里面的人,眸子里燃着火,怕是想当场拆了这棚屋。
德顺不敢开口,旁边的木板被世子捏得吱呀作响,里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声音,立刻回过头,警觉道:
“谁?”
却只见屋外月光清冷,树影斑驳。
屋里的人问道:
“阿弈,怎么了?”
这边德顺长舒一口气:
还好刚才反应快,把世子拽到了一旁,险些就露了行踪。
宋弈看着门外的人影离去,回过头,递与屋里那人馒头,笑了笑:
“不妨事,野猫罢了。”
一路上世子走得急,德顺跟在后面,不敢言语,到了殿内,世子忽然开口,轻叹了句:
“本王……是不是待他,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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