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宋弈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寻思过来，世子这是今儿心情不错，放了自己一马。

这厮一想到自己免了一顿板子，生怕世子反悔，也没细琢磨。

到了世子这个年纪，身边哪里还需得什么伴读。

宋弈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忙回了话：

“殿下恩同再造，小的一定尽忠竭力，不辜负殿下的厚爱。”

世子拿起柳条，碰了碰宋弈的左肩：

“伸出手来。”

宋弈不知道世子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却也不敢再逾矩，只得挽起袖口，以不变应万变。

这厮平素无赖的很，上天入地的折腾，手却生的纤细，世子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忍心，不过转瞬即逝。

世子拿起柳条，点了点宋弈的手心：

“既然做了本王的伴读，自然要有些规矩，本王不拘着你，但是有一条，做的好有赏，不好自然要罚。这柳条你以后随身带好，若犯了错，便如今日。”

还没等宋弈反应过来，手掌中已经落了一道红印。

可能是平常吃了不少苦头，这罚，雷声大，雨点小，并不怎么疼。

宋弈接过世子手里的柳条，瞧着这罚，也不过就那么回事。

宋弈抬起头，眼里带笑，问了句：

“殿下果真是体恤，就连罚也拿捏着力道，小的跟了世子，以后可就享福喽。”

世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把夺过柳条，回身朝石凳上甩了一道，然后把柳条扔在宋弈怀里：

“随我走。”

石凳竟被这细细的柳条，生生抽裂了一道，宋弈摸了一把冷汗，赶紧跟了上去。

世子在前面大步走，宋弈一路小跑，说话也哆哆嗦嗦，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殿下……好身手，其实小的思来想去，世子乃是人中龙凤……大抵也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怕是早已不需要伴读……更何况小的文墨不通，恐怕做不好这差……”

世子忽然停下了，宋弈一个没留神，险些撞上去。在原地讪讪道：

“还请殿下仔细考量，小的不过是个粗使的小厮，殿下如此器重，小的惶恐……”

谁知世子竟一把攥住宋弈的衣袖，不由分说，一路拖回了寢殿。

宋弈只觉得魂神出窍，怕世子一个不顺心，这柳条抽在自己身上，这血肉之躯，可受不住。

世子倘若动真格的，稍稍来上这么一下子，自己这手，怕是要废了。

宋弈神飞天外，担惊受怕了一路，等回过神来，才发觉掌中有一阵清凉之意，世子拿着一个小瓶，正仔仔细细的给自己上药。

宋弈从来只顾着活命，未曾留意过，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世子，静下来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

趁着世子给自己上药的空当，这厮又忍不住开始颇煞风景的胡言乱语：

“没想到殿下如此周全，这般会照顾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小的若家中有个姊妹，便把她送进宫，自然不敢高攀殿下，不过就算当个侍妾，也是好的，起码有人能好生照顾她，我这个做兄弟的，也就能放心的下了……”

世子忽然一顿，似笑非笑道：

“不过给你上些药，你便这么多话，连家中姊妹都要托付了，也不知你几时能安静些。”

宋弈忽然笑了，指了指世子的瓷瓶，满眼认真，道：

“我虽读书少，却听老人家讲过，有的人，‘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殿下虽然瞧着清冷，但是心却是热着的，对小的这样的人，都能舍命相救，对待自己的子民，一定也是如此。”

世子忽然怔住了，险些拿不稳手里的瓷瓶。过了一阵儿，才平息下来，不自然道：

“刚吃了苦头，还不能长记性么。你才多大年纪，就在这里胡言。”

宋弈一向认错快，嘴巴也甜，一双眼就那么朝人望过来，任谁见了，都忍不下心责备。

世子也没辙，只好叹气：

“想来江老和本王那一屋子的小丫鬟，都被你哄得团团转。本王今日，算是有些明白缘由了。以后收敛些，别这般对着旁人。”

宋弈是个不安分的，刚消停一会儿，现在就忍不住四下打量世子，世子被看的有些坐不住，只觉得宋弈这厮太有些闹腾：

“怎么？”

宋弈指了指世子的腰间玉佩，揶揄道：

“小的虽年纪轻，却也见过不少公子，像世子这般年纪，腰间总带着姑娘绣了鸳鸯的荷包，或是赠与的剑穗，小的不曾见殿下佩戴过，是宫外地方习俗与宫中不同，还是没有世家千金入得了殿下的眼？”

世子略微怔了一怔，宋弈惊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是忍不住好奇，补了一句：

“难不成，世子竟不曾动心过？”

世子一贯清清冷冷的脸，忽然有些僵硬，甩出来一句噎宋弈：

“本王的事，几时轮到你来揣测？”

宋弈却置若罔闻，脸上浮起笑意：

“殿下何必气恼，若哪一天，殿下也心有所系，便知道，这些事用不着揣测，旁人只一眼，自然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