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门外众人喜滋滋的领了赏，寻了个歇脚的地儿三三两两闲谈，过了一阵儿，其中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悄声问旁边的人：

“都这么半天了，君赐公子都没出来，可是殿下还有什么差使？”

旁边的几个人嘿嘿笑了，其中一个挤眉弄眼的比划：

“瞧瞧你这榆木脑袋，不知道了吧，我们世子一贯喜欢这样的，懂么？”

这小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然明白了什么，惊呼一声：

“男……人？”

德顺听到这边有动静，看了过来，这小厮早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其中一个性子急的骂道：

“喊什么？赏钱不想要了是不是？你这不长眼的东西，没见过世面，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其中一个年纪长些的，拦住了这人一叠声的数落：

“小点声，你也不看看谁来了。”

不远处走来一个男子，一身玄衣，剑眉星目。一众的人忙噤了声，上前见礼道：

“杜大人。”

男子并不言语，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方才斥责了这小厮的人：

“夜晚聒噪，自己去领三十个板子。”

这人方才的气焰全消，丝毫不敢分辩，一叠声的哆嗦：

“谢大人开恩……小的这就去。”

男子挥挥手：

“都散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鸟兽状散了去，这小厮不知道当下是个什么情况，迷迷糊糊的跟着跑，忽然发现自己跑了半天，根本没走远，原来后领早被人攥了住，身后有人轻笑：

“你跑什么？”

这小厮把头摇着像拨浪鼓：

“我没跑，就只是跟着大家。”

那人看了看眼前迷糊的少年：

“你怎么进了宫？”

这少年脸上一阵惊慌，神秘兮兮的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人，这才长舒一口气，神秘兮兮的靠在男子耳边：

“你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长姐嫁了人，我在家里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爹爹每天都一门心思在那些古籍上，后来打起了仗，爹爹带着一家人避难，连家里的老宅也舍了……”

男子神色微动：

“后来的日子……你都是怎么过的。”

这少年抬起头，眼里的神色欢快，蕴着无穷的生机：

“该怎么过便怎么过呗，爹爹每天催着我寻些事做，好挣些银子补贴家用，刚好齐国宫里有旧识，便把我送了进来。不过爹爹的友人跟我说，不要说自己是晋国人，小心引来祸端。知秋，我们两国之间，从前不是好好的么？”

男子望着少年，久久无言，末了，叹了口气，对少年叮嘱道：

“宣文，今时不同往日，在宫里小心些，我会顾着你的。”

少年眼里是一如往日的明澈：

“那就多谢你了。没想到在宫里还能见到你，我瞧着他们都有些怕你，你做了个什么官职？改日我也这般神气，他们便都躲着我走了。”

杜知秋听了这孩子气的话，忍不住笑了，将披风裹在少年的身上，紧了紧衣领：

“好啊。不过这样的差事，家里有一个人做便是了，你像现在这样，便很好。”

少年想了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及又摇摇头，眼里是一片明媚：

“终究没有我自己威风来得畅快，久一点也没关系，到时候我请你吃酒呀 ”

男子笑了笑：

“你自小怕疼又金贵，连药都使性子不喝，若做了这差事，我自然……和你长姐一般心疼。”

少年笑了笑：

“那便算了，要是让长姐担心，就不好了。我先前听着德顺大总管嘱咐吉祥，像是差人去寻你，你快些去吧。”

男子笑着看了一眼少年：

“这会儿你倒是个机灵的，你一向娇生惯养，如今离家在外，想来总有些不习惯，等我复命回来，明日带你去四处走走。”

少年应了声，望着男子离去，眼睛里的笑，倏忽散去。

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嵌入了掌心，攥得血肉模糊：

“家……”

少年眼里一片死寂，怔怔的望着天边的月亮：

“知秋，我早已没有家了。”

杜知秋在屋外侯着，里面出来一个人，杜知秋低着头，没有留意，却听到那人低声道了一句：

“杜大人，好久不见。”

杜知秋抬起头时，看见了这张面孔，这人神色温柔，走的时候衣袖拂过，没有片刻停留，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里面是世子传话的声音。

趁着德顺与吉祥送人出去的功夫，杜知秋将方才那人衣袖拂过时，塞到手中的纸条看了，随及不动声色的吞了。杜知秋推开房门，行礼道：

“殿下，前日嘱咐微臣所查之人，已经有了眉目。”

穆琏在黑暗中道：

“报。”

杜知秋一字一句，句句分明：

“宋弈他……”

室内无风，人心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