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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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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琏将身边的小厮都遣散了,自顾自饮了许久,也不知宋弈是何时退下的,不知几时,已经入了夜,花香虫鸣,更添几分幽寂。

一个宫女走了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自己:

“殿下可是吃了酒?奴婢扶殿下去歇息罢。”

穆琏认得出,这是从前在母妃身边侍候的,李御史家的庶女,后来母妃去了,便被指去了旁的殿里,父王近来有意给自己添几房侧室,礼部已经安排了明年选正妃,左右避不过。

这宫女的眼睛生的水灵,拿眼角悄悄打量世子,含羞带怯的开了口:

“世子……”

穆琏不是不清楚,这些个花前月下的风月事,便是来日翻起来,朝臣也不会有什么说词。

这女子模样好,性子也柔婉,有人能陪自己说说话,哪怕在身边温言软语的劝慰,做解语花也是好的。

穆琏站在原地,忽然,便想起了那人。

穆琏将手中的灯递与了宫女:

“天色晚了,本王还有事,早些歇息去罢。”

小宫女怔怔的望着穆琏的身影远去,跑了几步赶上来,指尖捏着一个精致的荷包,小心翼翼的递给穆琏:

“殿下,奴婢并非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是娘娘当年留给您的,平日里奴婢人微言轻,走不近您跟前,说不上话,只想把娘娘临终的意思好歹告诉了您。”

“朝堂的事,娘娘做不得主,却是盼您这辈子过的遂心,不要太委屈了自个儿,至于旁的,人一辈子,一下子便过去了……还有,不要怨圣上,圣上亦有难处,娘娘只盼您事事想开些,一生能求个自在,娘娘九泉之下,就安心了。”

穆琏心中一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原地晃了一晃,正要接过荷包,

忽然被一只手拦下了:

“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尽学些乱七八糟的,扯起谎来脸都不红,哥哥我都替你害臊,你在宫中这么久,怎么不早拿与殿下,今晚才想起来不曾?”

穆琏回头,瞧见宋弈不知何时出来,嬉笑的盯着这宫女,眼里却是冷冷的,端的让人心神一凛。

这宫女没想到忽然来了人,急急的剖白道:

“殿下身份尊贵,奴婢这样的,哪里能随便到跟前来?这是娘娘临终的心愿,娘娘病中缝了数日才完成的,还请殿下好生收好了,也全了娘娘为人母的记挂。”

穆琏笑了笑,随即从腰间掏出佩剑,架在了宫女的颈间: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迷香这等下三滥的物什入宫,将娘娘的贴身之物拿来冒充信物,说,是谁指示你来的?”

小宫女扑通一声跪下,哭哭啼啼道:

“这荷包确是娘娘的近身之物,非是奴婢作伪。宫中上下都知殿下宠信宋公子,可宋公子今日之举,奴婢不知何意,还请殿下明鉴。奴婢之心,日月可鉴,奴婢愿以一死,以证清白。”

说着便要往河里跳去,被穆琏拦了下,冷声道:

“不必说这么多花言巧语,去慎刑司听候发落,若是不肯从实招来,本王也救你不得。”

这宫女哭的愈加凄楚,抽抽噎噎,险些背过气去:

“殿下即便不信奴婢,可总该体恤娘娘为人母的心思,殿下在晋国为质的几年,娘娘每一日都在宫门口等着,就盼着您说不定哪一日,便回来了,您如今宠信宋公子,便连母妃都不顾了,连娘娘唯一留下的遗物,也不肯碰么?”

穆琏冷笑了一声,用佩剑挑起荷包,在宫女的面前比划了一下:

“你来时我不曾留意,你只捏着荷包的一角,小心翼翼,不像是恭谨,倒更像是唯恐碰上这荷包的其它地方,除了迷香,倒像是还有些其它的东西。若这荷包不小心碰了姑娘的脸颊,你说,会怎么样呢?女子大多爱惜容貌,不知李家的小姐是不是个例外。”

这宫女倒在地上,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抖抖索索的哀求:

“世子,求您看在我服侍娘娘多年的份儿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是一时糊涂,才做了这样的事,求殿下开恩呐!”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宫里的侍卫,穆琏命侍卫将宫女带去慎刑司,严加看管,务必要查出幕后主使。待事情处理完了,这厢宋弈嘴角噙着丝笑,低头在一旁侯着。

穆琏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问了句:

“你怎么会来,不是走了么?”

宋弈走路不老实,踢起路边的小石子,然后使了个巧劲,稳稳接在手里,往湖中心掷去:

“若不是小的刚巧碰上,怎么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殿下铁面无私,只是这毕竟是个姑娘家,殿下竟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当真教小的佩服。”

这厮变着法儿的编排自己,穆琏也没心思去计较,湖面一点点的涟漪,映出一个翩翩少年郎,一身疏懒,半点不染红尘。

穆琏轻咳了一声,看着宋弈的倒影:

“你怎知这宫婢有疑?”

宋弈将石子一个个斜飞过湖面,熟练的激起一圈圈涟漪:

“这个简单,小的不比世子,爱娇爱俏,注意了容貌身量,便自然注意不到旁的。”

“这荷包针脚粗糙,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图。听闻齐国重礼教,王室尤甚,殿下的母妃必当是善刺绣的;另外这鸳鸯图,是民间女子赠与情郎的,王室宫妃,断断不会随意绣了,失了王室体面。”

宋弈自顾自说着,渐渐眉飞色舞起来,穆琏眼里带了些笑意:

“嗯,还有呢?”

宋弈索性从四周拾起一堆石子,卷起衣袖,用衣袍兜了许多,边掷边应道:

“既然是娘娘身边的,有什么话,该早早告与殿下才是,这月黑风高,多半是有些不可告人的图谋。”

宋弈扔了一石子,力道一时重了,直直的沉入湖底,难得收敛了神色,正色道:

“这姑娘若是寻常的女子,想攀个高枝,倒也不足为怪。只是这姑娘行事谨慎,藏着杀机。这姑娘若是有旧怨,定会有怨愤之言,方才只是一昧求饶,可见比是有人指使,才做出这些事来。”

“殿下所言不虚,那荷包确有蹊跷,却比迷香更为阴狠。小的自幼四处为家,曾听人说起过,有一种生长于天山的花,生的极艳丽,毒性却最霸道。”

“初闻之时花香馥郁,让人略略有些头晕,并不伤人性命。可若是这花香在身边过了一个时辰,或是沾了这花研磨的粉末,由皮渗入骨,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所以被起了个诨名,叫做‘玉生烟’。”

“本来原是极好的诗,偏偏被曲解了,毒谱上注的解,写的是‘任你绝世之人物,倾世之佳人,都落得个烟消云散、香消玉殒的下场。’当真教人扼腕。若殿下一时疏忽,怕是要有性命之忧。往后殿下切不可独自一人,一切小心为上。”

穆琏静静的站在湖边,也不言语,宋弈也不再开口,只是站在一旁。不知过了多久,穆琏将披风取了,裹在了宋弈身上:

“世人大多求功名富贵,连这宫女都有所求,讲究个冤有头,债有主,你呢,究竟想要什么?”

宋弈要扔的石子忽然落了地,宋弈弯腰去拾,看不清表情:

“我么?先治好了兄长,其余的,便走一步,看一步罢,世间的事,哪里又由得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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