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軍團長的兒子（2 / 2）

這小孩真不可愛，喬心想。

看著窩在床位上的小孩，喬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是自己的就寢時間。

漱洗一番，趴上自己的臥鋪，熄了整個寢室的燈。

黑暗中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和下鋪小孩不安穩翻動時發出的聲響。

就當喬快要睡著時，小孩開口說話了。

「喬哥哥，你知道為什麼我一直住在密彌爾星嗎？」

「嗯……」喬翻了個身，假裝沒聽見。

「爹地說，如果他沒有親自過來，我就只能待在那裡。」

秦凜與其說是找他聊天，倒不如說把喬當成樹洞。

「爹地說，只要不是他過來，我就只能待在父親這邊，因為我不管跟誰走，都有可能給對方帶來麻煩，甚至會害死人。」

「在我吵著要爹地帶我去邊境時，他就和我說過了我會好幾年不能回家，不能看到舅舅、小雨哥哥，也沒有人會哄著我、陪著我，甚至可能被冷落、被欺負。」

喬的睡意，在小孩那種我很委屈，但我要堅強、不給你知道的語氣下，漸漸地跑光了。

「……爹地說，大家都住在農場，烏鴉住在屋簷下，鴨子住在小河邊，鴉巢裡有鴿子混進去了，鴨窩裡也躲了狐狸，鴿子看準時機要去報信，狐狸看好時間要摸走蛋；雖然大家都明白農場外面才是真正的危險，但鴿子想要好位置的巢，狐狸想要有蛋可以吃，所以他們不顧築在屋簷下的鴉巢是為了守望，而沒有人能比鴨子更擅長游水，大家只想要瓜分烏鴉和鴨子的好處。」

「狐狸皮毛好看，所以大家不覺得他是壞人，也不覺得他做的是錯事；鴿子總替人傳遞消息，所以沒有人會懷疑鴿子是在替誰做事；相較於黑漆漆的烏鴉，說著他所看見的一切，和鴨子難聽的嗓與臭脾氣，即使他們沒有錯，其他人也在等著他們犯錯。」

喬越聽越覺得這並不是做為父母會講給孩子聽的故事，不是那種教人明辨是非的童話故事，而是告訴人善惡是如何被定義的寓言。

他忍不住問：「那如果鴿子真的得到了烏鴉的巢，狐狸真的偷到了鴨子的蛋呢？」

秦凜安靜了一下，才說：「農場或許還是農場，但會是沒有烏鴉和鴨子的農場。」

「當然少了兩隻動物的農場，肯定會縮小，也有可能少的並不是只有兩隻動物，而沒有動物的農場是不是還能被稱作農場，我就不知道了。」

「這故事是你爹告訴你的？」

喬想雖然童言童語，略嫌幼稚了點，但言語裡的想法有些過早熟了。

秦凜驕傲的說：「結論是我自己想的。」

「你想保護烏鴉和鴨子。」

「我想當狐狸。」

「為什麼？」

對於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喬不太能理解，一般小孩不都是想當除惡揚善、拯救大眾的英雄嗎？

「因為狐狸最厲害，他能讓人覺得自己不是壞人的達到最終目的。」秦凜的語氣帶著些鄙視。

大概是自己年紀大了，不能懂現在小孩的想法，喬安慰自己。

「喬哥哥……」

喬有點無奈的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大半夜了，這小鬼話怎麼還沒完啊？平常這個時間他早就睡死了。

從他自己到吃過什麼水果、味道如何、看過什麼生物、密彌爾星上最美的人等等亂七八糟的話題，講了超過三個多小時。

小孩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願，這讓生理時鐘頻頻呵欠的喬很困擾。

為了捍衛自己的睡眠，喬決定中止小孩接下來任何話題。

「小孩很晚了，再不睡你會長不高。」

「不會的，再矮也不會比我爹還矮，而且我爹說矮，也有一米七十二，比一米六五高很多。」

怎麼辦好想揍熊孩子一頓，只有一米六五的喬在心裡吶喊。

隔天早上，鄭立霆看到嚴重黑眼圈的喬，和依然在睡覺的秦凜不由得問了一句，「昨晚沒睡好？」

只得到喬一個幽怨的「徹夜長談至天明」的回答。

鄭立霆開始懷疑把小孩交給同寢的室友是否是個錯誤的決定，要知道他導師對小孩的要求是十點前要上床睡著的。居然和喬聊到天亮才睡，肯定是喬這個大人自制力不足的問題。

不過當天晚上他就推翻了結論，被抓著聊到天亮的鄭立霆安慰自己，小孩是因為太久沒有人可以陪他說話了，過幾天就好……。

等他們的星艦確實回到了駐星──天同星後，最後加入的呂雨霖也頂了著黑眼圈、一腳重一腳輕地走下運輸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寢發生了什麼鬥毆事件，一臉不認同的瞪著喬這個唯一個戰鬥人員，再看到走在最後的小孩，不認同徹底昇華。導致喬到天同星的前三個月，就被各種『好意』指名、拖出去的各種陪練與鍛鍊，不過實力大大進步又是後話了。

直到很多年後，喬已經從伊旺斯少尉升到伊旺斯少將，當從其他人都中談到沉默寡言、卻總是能一語中的的秦少校的時候，他都有一種按捺不住顏面神經抽蓄的衝動。

的確除了他們三個同寢過的『長輩』，沒有人知道這個秦少校，小時候是個不折不扣的話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