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浴火（2 / 2）

林平安語氣裡沒有憤恨、沒有怨怒，但字字句句都在針對帝國的特權制度。

「趙上將告訴我，我的學籍還在，在這種特殊的時期是有任職軍官的資格，問我願不願意補他身邊副官的缺？當時我基本上是沒辦法馬上參與戰鬥，但基地裡也不可能給我這種不再冊人員做太久的修養，我答應他成為了他的副官，並獲得了一段充裕的休養。」

「當他副官的那時候，可能算是我的軍旅生涯中最輕鬆的一段日子，每天聽著他嘮叨著要怎麼處理庶務、怎麼爭取分配物資、怎麼調度人員；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想培養我，只覺得這上將大叔話好多、管好多，好煩！直到上將他接到了124小隊發來的情報說，聯盟計畫入侵帝國空虛的內部後，他開始讓我接手一些事務，我才稍稍明白他想培養我。」他說著說著，神情不自覺的流露了一種惆悵的緬懷。

「他對我的要求很高，別人可以犯錯，但我一個錯都不能有，別人分好幾天的事，我必須一天就完成，老實說那時我天天在心裡偷罵他，甚至還有想過哪天他可能因為什麼是被撸掉軍團長的位置，但我當時怎麼罵，我後來就有多翻倍的後悔。」林平安的語氣出現了一絲絲顫抖，在原本平穩的敘述中顯得特別明顯。

「那一天124小隊帶著情報歸來，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趙上將唯一還活著的學生，上將和他在會議室裡吵了起來，吵得很兇，所有人都不敢進去勸架，後來是趙上將讓步了，至少所有人都以為他讓步了，畢竟那是他僅剩的學生，也是大家公認的軍團長接班人。」

「可是……你不也是他的學生嗎？」喬抓住了一個問題點。

林平安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要頭，讓人摸不清他這到底是承認還是否認。

「趙上將在把我納入麾下的時候就把我當學生在教導，但直到他拿著槍逼著我動手的時候，才認我做他的學生，同時也讓我接手了軍團；老師的心腹、他的追隨者都認可了我的身分，只有我自己不想承認。」林平安的聲音出現了哽咽，不過很快就被他壓抑下來，「這是個彌天大謊，我們為了騙過聯盟，也欺騙了整個帝國。」

「那時我們已經返程，準備奪回被侵占的領星，趙上將依計畫率先對我發難，他把我關在會議室裡，告訴我他們的計畫，並要我假裝發現他背叛帝國的證據，並在爭執中『失手』殺了他，這樣我們才能化被動為主動對付聯盟，那時候我還太小，總以為應該能有更好的方法，死命地勸他放棄這個計畫，他因為時間緊迫只好拿著槍指著我，告訴我，我們兩個只有一個人能走出會議室，他逼著我舉槍，並問我是否還認為我是勝利的必然？是不是還想回家？是不是答應了長樂要回去？我顫抖的手不自覺的扣下板機。那槍後來解剖的結果是打在肺葉上，趙上將是死於血液倒灌的窒息。」林平安將視線強制移回了魚缸上面，「我讓他死得很痛苦，但他當時都沒有告訴我，只是喘著氣把鳳凰和先知交到我手上，告訴我要我代替他見證這場勝利，他相信我是那個命運上的必然。」

「戰後，經過了很多的努力，他的心腹下屬為他奔走，甚至分走了一些當時作為他『罪證』的責任，他才能在死後仍保有上將這個頭銜，當時的帝王不希望這些髒污事影響了軍隊與貴族的形象，於是將開國就存在的火鳳軍團從紀錄上抹滅，趙上將也成為了高層都知道，卻沒有人願意提起的禁忌。」

林平安反覆絞動的手指，已經可以請處的看清青色的血管和泛白的關節。

喬為了轉移他的情緒，於是繼續開口問道：「你是抱著這些是不該被抹滅的心態去反抗高層的撤軍令的嗎？也是因為這樣才成立寒鴉軍團的嗎？」

「這是小雨告訴你的吧？但對於軍團裡的人而言，火鳳是家，是最安心的庇護所，我也不例外；離開了火鳳，帝國就沒有可以容身的地方。」林平安神情略略放鬆了一些，「帝國只有兩個正規軍團不屬於貴族或皇室，一個就是帝星的飛馬軍團，他們專做研究、不理雜事；另一個就是以前的火鳳，現在的寒鴉，在第一任軍團長建立軍團的同時，就立下了規定火鳳只屬於帝國、只為了人民而戰，並贊下了大把的資源留給軍團，我也是因為這些資源才能有與軍部抗衡的資本。」

這是喬第一次知道軍團中還有貴族平民之分，他這才曉得為何當初他和崔佛他們在報軍團的時候，為什麼屢屢受挫。

「不好意思，讓你聽我嘮叨了一堆以前的陳年舊事，但如果真的要說趙上將我必須要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因為隱藏任何一點，都是對這人的抹黑。」林平安抹了一把臉說。

「他生前最喜歡這種神仙魚，我這些天待的無聊，就叫長樂幫我找來，可惜我不太會養，今天早上就死了一隻。」

林平安再次戳了戳神仙魚的魚缸，又一次成功的把魚下的四處奔逃。

喬聽了，不由得滑下三條黑線。

您老這樣養魚，魚沒被你嚇死都算命大了！

「可能除了長樂，我什麼都不適合養吧？養什麼死什麼，連秦凜待在我身邊也差一點沒命。」林平安哀怨的說。

喬嚥了口口水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些魚交給我照顧好嗎？」

林平安立刻轉頭看著他，眼睛散發著一種閃亮的光彩。

「我……我父親很喜歡養水生動物，我小時候也跟著他學了一點，雖然沒照顧過這種神仙魚，但我會努力照顧好他們的！」喬脹紅著臉說。

「太好了，你幫我養魚，要是死了，長樂就不能怪我了！」林平安開心的說。

喬第一次覺得這位軍團長並沒有像表面上那麼沉穩，而像個小孩一樣，一點點小事就能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