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临篇:凤凰于飞(2 / 2)
“为何?”
“剑气万一弄坏……”
苏晓随口就答了句,“弄坏了我就再穿新的给你。”
秦知扳过她的肩,“真的?”
苏晓眨眨眼:“骗你做什么?”
秦知生辰的那一夜,他破天荒的没有独眠。
他第一次抱着她入睡,暖暖的气息打在她耳畔,痒痒的,却莫名安心。
此后不久,苏晓被扶正为秦家家主夫人。
秦知的其他侍妾们自是惊的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竟会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民间女子拿下了卿临台家主夫人之位。
立她为夫人的那一日,他送了她一对珍珠耳环。
初时,她不解其意。
再细细一想,温暖遍自心下蔓延而开。
“原来……你记得。”
秦知轻轻一笑。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
中秋夜,她说过她儿时总背的那一首陌上桑。
他都记得。
虽说秦知向来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但是这样的盛宠,多少人背后恨的是银牙咬碎,明面上又不敢多一句嘴,连苏晓也渐渐觉出秦知有些不对,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辗转打听,终于这宠爱之中觅得一点蛛丝马迹。
秦知其实算是他父亲的私生子,他父亲秦业是出了名的好色,秦知的母亲只是卿临台下度城里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生秦知的时候难产去了,因秦业与夫人无子,泼天的富贵与权势无人继承,他被外祖母带到七岁时才由秦家接回。
知道此事的人不少,但秦知掌权后手段毒辣,许多人知道归知道但也都不敢再提起。
苏晓的心却忽然柔软下来。
原来,他与她都一样,一样的出身卑微,一样的孤身一人。
有时他太累,就这样枕着苏晓睡了过去,身子沉沉压着她,压的她喘不过气,苏晓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他。
他睡着的时候很是安静,卸下一身防备,敛去身上刺骨霜雪,像个无所依傍的小孩子。
她细细打量睡在她身上的男子,她的夫君,白日里执掌整个卿临台,为人狠辣歹毒不择手段的他,竟也有这样的时候么?
她看着他沉静的睡颜,打定主意要好好爱他。
不为别的,只为那一份相知相惜。
连他多年不与人同眠的习惯竟也渐渐改了回来。
闲暇之余,她偶尔也会觉得担忧,秦知修道自然长寿,而她只是个普通人,若陪不了他太久先他一步去了可怎么是好?
然这个念头也不过一瞬就抛之脑后,时日还长。
仙门聂氏入卿临台的那一日,苏晓与一众侍妾站在武场的侧台上,她们今日受邀前来。
秦知的侍妾平日里都不与苏晓来往,一是因为她们出身高贵,大都来自仙门世家,平日里孤高自诩,目下无尘,在心底里很有些瞧不起苏晓,更不服气一个没有家世的普通女子压了自己一头,二来,苏晓性情也有些冷淡,向来不喜与人相处,虽明面上她们都对苏晓客客气气的,但背后早已对秦知扶她为夫人颇有微词。
今日她们之中却多了另一个姑娘。
艳丽眉眼,高贵桀骜,一身的红衣翩飞,与秦知的其中一个侍妾相谈甚欢。
武场上的仙门子弟排列整齐,青红二色尤为明显,苏晓仿佛听篱篱讲起过,今日仙门聂家少宗主携了许多门下修士前来卿临台,她向来捋不清仙门之间的关系,也根本不关心这些,只静静站在侧台上看着。
“那就是聂家少宗主聂中青?”
“定是了!如此威严高大,与传闻中一般无二啊……”
侧台上有人低声低估,苏晓顺着望去,只见一个皮肤偏黑身材魁梧的男人向正台上走去,红色的披风很是耀眼。
正台上秦知带着冰冷笑意,看着聂中青步步向他走来,起身作揖。
两方礼毕,武场上红色的修士们集体利剑出鞘,在空中飞舞出一个剑阵。
飒飒剑气拂起苏晓泼墨长发,她睁大了眼睛。苏晓一直以来都觉得修仙是件极其遥远又飘渺的事,即便后来嫁与秦知,也不曾接触过这些,只觉得眼下修士们御剑飞舞,实在是气势磅礴。
修士们摆好阵后一个巨大的红色烟花自空中绽开,形成了一个图腾,苏晓眯了眼细细去看。
“哼!什么小门小户的出身,连聂家图腾火凤凰都不识么?”那红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立在身边,言语很是张狂。
见苏晓不言,红衣女子愈发放肆,“简直是愚昧无知,不知廉耻!什么时候连这样的人可以立于仙门卿临台了?呵!秦家家主还真是识人不明!”
苏晓却不恼,淡淡报之一笑。
“我为何非要识得?”
红衣女子一愣。
苏晓仍是笑着,再道:“除了天青玄鸟,仙门其他氏族的图腾与我何干?”
“你!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话!”红衣女子顷刻间便要拔剑,被之前交谈的侍妾拦住。
“好妹妹,现在不行……”
“可是她实在欺人太甚!”
那位侍妾还是用力按住她的手,无声的摇了摇头。
苏晓移开眼睛,继续看着武场上的剑阵。
过了许久,武场上的修士们依次退去,这场以交流切磋为名的盛典结束,苏晓转身离开。
身后却是陡然一凉,刀剑碰撞之声如惊雷般响在耳畔,待她站定回头,颈项间已多了一道血痕。
秦知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长身玉立,奉生剑出鞘散发着凌厉剑气,他浑身的冷意是从未有过的寒凉刺骨。
“聂钟情。”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个名字,“你这是何意!”
那红衣女子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收剑回鞘,不以为意,“秦家主莫恼,我不过……”她抿嘴艳丽一笑,“与秦夫人开个玩笑。”
“玩笑?”秦知的声音仿佛都结满了霜雪,“若非奉生出鞘替她挡了那一下,再多一寸,此刻怕已是个死人了。”
“是我鲁莽了~我忘记秦夫人非仙门中人,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红衣姑娘轻蔑一笑,神色并无丝毫悔意。
秦知眼中似冻结寒冰万里深不可测。
聂钟情却像没看见一般,笑着再道:“既然秦家主只顾心疼秦夫人,那钟情也只好心疼心疼自己的姐姐。”
不远处的那位侍妾闻言,默默低头。
秦知的那位侍妾来自仙门聂家,名叫聂芸娘,听说在苏晓来之前最得宠的就是她,是聂钟情的族姐,今日聂钟情挑衅,多半也是为她这位族姐出气,逞个威风,好好收拾一下这位新宠上位又毫无根基的家主夫人。
“好了!”一个有些粗砺声音打断了聂钟情的话。
“哥……”聂钟情小声嗫嚅。那侍妾忙上前示意她不要多言。
聂中青大步向他们走来,似是厉声责骂,“闹够了!这是什么地方!也当自家似的胡闹!”
说完朝秦知作揖行礼,“舍妹年幼贪玩,实是在下管教无方,若有言语冲撞,还望秦家主海涵。”
秦知却转过身不做理会,只低头查看苏晓脖子上的伤,冰凉手指拂过伤口,看见她的血滴落在白色的苏绣领口上,像冬日里绽放的红梅,格外惊心刺眼。
晾了聂中青一会,秦知侧头看他,见他仍是作揖行礼的样子,冷冰冰的开口,“中青兄倒是避重就轻,一句贪玩就想了事?”
他眼中聚拢起的寒气逼人,直越过聂中青死盯着他背后的聂钟情,“是当我卿临台的人都这般好欺辱?”
“怎会,”聂中青收回手,“是小妹出手伤人,但她……不过是担心自家姐妹,才贸然替芸娘出头,秦家主与夫人鹣鲽情深,若有怪罪,中青愿意承担。”
他看向苏晓,“秦夫人受伤都是因为小妹任性胡闹,在下愿替舍妹向夫人赔礼道歉。”
秦知也看向她,苏晓抬起眼帘,仍是淡淡的,“不必了。”说完轻轻扯了扯秦知的袖子,抬头看他,“回去吧,我累了。”
秦知拉着她一同往水月轩去,回头望向聂钟情,眼中似有冷光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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