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我任凭他攫取着口中的空气，心中难以言喻的恐慌渐渐淡去。我放松了身子，双手搂住他脖子，回应着这夜半的激情。

他轻轻咬了下我的唇，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我。

“感觉到了吗？你就在这儿，在我身边，完完整整地。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也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只知道我对天发过誓，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好。”

他重又躺回我身边，温声道:“睡吧。”

“你抱住我，紧紧地抱住我。”

他低笑一声，侧过身面对着我，一只手穿过脖颈，另一只手圈在我腰侧，又将我狠狠一带，锢在了怀中。

贴着他温暖的胸膛，我终于安心地闭了眼。

我不知道他的温柔究竟有几分真心在里面，他毕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我刻意地忽视掉这一切，放任自己沉溺于美好与幸福，哪怕只是假象。

......

上山的路不少，可正道只有一条，尚且颠簸难行。其余的小道更是险峻陡峭，稍一不慎便有性命之虞。燕赤霞终日里在那唯一的一条正路上守着，顽固的恪守着他那可笑的道义，防备着我害人性命。

宁采臣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并往山脚下各个小路口挂了块木牌:山中隐仙修行，勿来叨扰。竟还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冒外地人按捺不住好奇，勇而上山。

不幸，这次引上来个货真价实的道士。

我躲在屏风后，屏着呼吸，听着外面宁采臣与那道士高谈阔论，言仙人飞升而去，自己不过慕名而来，大有劝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之意。

“宁兄方才所言，令敝人如沐春风，只是就算这仙人西去，也该在此地留下充盈灵气，为何这里只余鬼气？”话说到最后一句，已满是锋利与杀气。

宁采臣负手而立，飘然欲仙，既未为他的话语恼羞成怒，也不见半点慌张。只听他不卑不亢道:

“小道士这便狭隘了，红尘之中，仙、人、鬼皆为天地灵气所孕育，原只名称不同，并无高下之别。可惜世人大多自私短视，将妖魔鬼怪视做不共戴天之仇敌，平白造了多少杀孽，铸了多少怨恨？且再说这兰若寺，既灵气充沛，道士来得，凡人来得，鬼怪便来不得？这又是谁教你的道理？”

道士敛了周遭的敌意，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教了。”

语毕，径直朝门口走去。

我大舒了一口气。

他却忽然停步，“只是先生刚才的话，便是承认，这里有鬼怪了！”

我的心忽然又提起，还没反应过来，一把长剑却已划破屏风，直直地向我刺来。

时间仿佛静止，鲜血滴滴拉拉溅到地上，却不是我的。

道士摔死在我面前，身后插着一把匕首，一刀毙命。

惊疑未定之际，我下意识朝门外看去，青衫男子披着长发趿拉着草鞋，渐行渐远。

燕赤霞。

宁采臣又变成了那张扑克脸，用力把道士身后的匕首拔出，细细端详片刻，道:“是把好刀。”

那刀刃如秋霜，削铁如泥，刀柄花纹繁复雅致，的确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我皱眉看着，只觉头渐渐疼了起来，“有点熟悉......我好像见过这把刀。”

他瞥我一眼，没答话。

我耐下心解释道:“不是......我从未在他那儿见过这把刀，他一向用剑，还从未出过鞘。”

他没理我，直接进了里屋，摆明了的老子要哄。

我却全无心情去哄他。

“喜欢吗？这把刀，送给你......只要你想，我什么都能给你，但有个条件，你......要听话，很听话很听话。”

我闭上眼睛，任我再怎么回忆，也无法记起更多的内容。可只凭这一点，也足够唤醒久违的巨大心悸。

不知姓名，不知身份，丢失了经历，丢失了回忆。我只是个孤魂野鬼，带着刻进身体深处的恐慌与畏惧在世间游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