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此非彼（1 / 2）

人人都道江南好，看在霍谨眼里，却不过如此。

他见过大漠瑰丽，品过战乱仓皇，如今到了这车水马龙繁华富饶的江南重镇，恍然有一种自己不属于这里的感觉。

霍弋更是浑身都不自在：“公子，这大街上人真多啊，比抱善镇还要多。”

霍谨小心转着轮椅，避开一个玩耍着要撞上来的小孩子，听得霍弋此话，淡淡笑了下：“霍刃说神医住在哪里？”

提到正经事，霍弋不再左右乱瞧，他翻开手里的地图，略看了看，很快指了一个方向：“霍刃说神医在江南一带行医，恰好到了此地，正住在前头风和街，约莫还要停留个三五日。”

神医悬壶济世，常常四处奔走，并不长久在某处停留。

他们也是千难万难才得到的消息，后来就派人一直跟着了，霍弋一边小心护着霍谨，一边在心里头祈祷，可千万要能治好公子。

霍谨反倒很平静，他已经忐忑猜测了一路，如今是或不是，大概都能坦然接受了。

他甚至又走起神来，思考江南和西北有什么不同？

西北干旱，人人面上晒得两团红，渴的手干脚干，为了抢碗水喝敢闹出人命官司。他们脾性也如太阳，有和煦的时候，有爆裂的时候，唯一不变的就是爽直。江南水乡却不同，这里恐怕是大梁最安全的地方了，无外敌搅扰，人人安居乐业……

霍谨思绪越飘越远，渐渐就在心里推算起赈灾的事儿来，还没想出个什么结果，前头就闹哄哄吵了起来，他们本就朝着那个方向走，越走便听得越清晰。

原是官府来人，强拉了米走了，留下米栈的老板滚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有女子哭哭啼啼：“老爷，都说了斗米二钱也使得，你非不应，如今大人一钱不给了，咱们这冤去哪伸张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那老爷以头抢地，说话听的出他心灰意冷了：“怪我不听蓝娘的，怪我啊，可我斗米三钱收来的，二钱给了官老爷，合家不还是得投了湖，咱们哪里来的出路啊？哪有出路啊！”

周围人纷纷叹气，有上前安慰的，也有得了消息来催收借款的——米栈老板知晓官府要给西北运粮，收米时就借钱多收了许多，哪知如今米被人拉走了，钱倒是一分没收的回来。他登时就想撞了门口的柱子，又看见娇妻幼儿，哀哀哭嚎。捶胸长叹之后，他到底还是跪在地上没起身。

霍弋站在人群外头看了半晌，纳罕问道：“往年征粮，不都是按着市价给存了粮的米栈，从没听闻闹出这样的事儿来，反而是官府得严令商户，不得哄抬价钱，不得囤积居奇。怎么今年就不一样了呢？”

霍谨手敲了敲他轮椅边，良久方道：“上行下效，扬州不是换了新的粮道？”

霍弋在脑子里扒拉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公子，往常官员换任，咱也多关注的是西北的，谁顾得上江南官员啊，这我得问问霍刃。”

霍谨叹了口气：“前头就是医馆，你不必送我了，去打听打听，江南的征粮事宜，抢了几家米栈，共付了多少银钱，仔细问问。”

霍弋应了，又不放心道：“可您身边没人不行，等您回客栈我再去？不急这一时半会吧。”

霍谨沉默了下，他竟忘了，如今自己是个要人看护的残废。

霍弋自知这话又要戳公子的肺管子，因此说完就不敢再吭声，只静静的跟在霍谨后头，也不去碰他的轮椅，两个人一前一后，转进了前头的医馆里。

医馆里有专门的药奴，见人便迎上来先问病症，急症就给请个大夫，不急的要先排队。

自古求医的势弱，上门花钱也得乖些，因此这药奴虽不趾高气昂，但也着实冷漠。他上前来递给霍弋一个牌子，随意摆了摆手指了个方向：“带你家公子去那边等，现下大夫都忙着。”

霍弋一口气堵在心头，又深知自家公子不喜闹事，硬生生将这口气憋了回去，他好言好语问道：“等着也行，只是，敢问小郎君，我听闻神医在此处看诊，不知是哪位，等会可否安排他来？”

那药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转头不屑道：“等着。”

霍弋看了一眼霍谨，眼神里都是我能不能揍他，霍谨微微笑，摇了摇头，霍弋便垂下了头，跟着霍谨往墙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