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006 花样年华（2 / 2）

不得了嘛维珎同学，原来这样闷骚啊。

不过经此一晚，梁卓云才觉得好像摸到了金玉之下的棉絮，那种美丽到发光的皮肤之下的，柔软而纷杂的东西。

他学的是法学，对社会学也很有兴趣，尤其是人们如何在“前台”表演，塑造一个聚光灯下的完美形象。人们在看到动人的演员时，的确会心旷神怡，甚至陷入爱的错觉。但在看到他后台的真实面目，甚至知道他“会赖床”、“有起床气”、“不喜欢吃早餐”甚至更多不能称得上美好的事时，还会觉得“越亲近越好”……

大概就能在一起陪伴十年二十年吧。

维珎昨晚的郁气终于舒尽，在麻烦了梁卓云一晚甚至还想霸占他一整天的时候，他甚至还心满意足：“太好了”。好像赌徒把刚刚输走的财物又全部赢回来了似的。

待在梁卓云的身边的确很舒服。他们俩奇迹般地合拍。在此之间，维珎自我反省是太闹腾的一个人，没有根的，时刻想去实践新冒出来的古怪念头。说走就走的旅行、夜不归宿的party、呼声震耳的夜店与摇滚对他来说简直太寻常了。还有一次说好了在朋友家里留宿，因为认床辗转到凌晨两点，终于气呼呼地爬起来。

朋友半睡半醒，问他“干什么去？”

“回家。”

“诶？可是公交和地铁都没有了啊？”

他的合理担忧完全不被维珎放在心上，后者莫名地自信而激情：“我走回去。”

朋友大概没有理解他的决心：“唔……没有钱的话到我钱包去拿吧。”——现在要打车，应该还是能成功的吧？

结果就是维珎走到了天亮，终于到了家。

他妈妈开门看到他儿子神采奕奕的脸蛋，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回家的拥抱，就被儿子绕开了。

“妈，我要困死了。可以等我醒来再补你一个抱抱吗？”

维珎高中的语文老师给他的评价是：“你就是想要跟别人不一样”，那是在他写了乱七八糟的模拟考作文只得了36分之后。但他并不能说是没有语文天赋，相反，是他太有“自己的东西”了，所以反而会被千篇一律的应试打压。

维珎简直想把语文老师引为知己，一句话总结病情，比得过世上任何一个医生。

维珎特立独行了一整个高中，终于在最后关头学了乖，所以才有机会遇见梁卓云。

梁卓云简直就是他费尽心思想脱离的那种人生模式中最成功的那种人。但是！奇怪的是，他竟然还蛮喜欢这一个寻常轨道的获利者。因为梁靠的不是规则，投机取巧，汲汲营营。他从来没有这些。他是最笨，最迂回，最不懂抄捷径的那种人。

这世界太习惯把偷工减料当做聪明了。维珎不爽的这一点，被梁卓云轻轻巧巧地击穿一个口子。

他兴奋地想：太好了！这是我的同谋者啊！

当然，除了这一点，梁卓云身上还有很多他自认为学不到而又很难得的闪光点，比如那种坦荡宽和的气度。他想梁可能从来不懂嫉妒的滋味，一是他没必要，二是他没把社会看成是你死我活的。善良是一种天赋，而忍耐是选择。“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他大概能和屈原成为好朋友。

不过如果他只是一味的“好好先生”，维珎又一定很快就离他而去。他是棉花密密包裹住的刀锋，是清泉下还未融化的冰霜。这一点在梁卓云总会支持他“不轨”的行动上得到体现。哪怕在一切显在的同盟被老师“一一化解”之后，他也会在跟维珎相处时露出一种沉沉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不说话不代表我认同”。

在他之前，维珎不相信无声的力量。他以为不表态就是妥协，不抗议就是默认。

但在那一日后，维珎喟然叹道：“原来真的有。”

——“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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