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两世（1 / 2）

第【六十五】章</p>

他往前追了几步, 便只看到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消失在天际，纤细手臂上的轻纱与流云融为一体。</p>

最终，除了这次外，他便再没见过她。</p>

那次跑得太快，到底是没看清脸, 故而每每想起, 能记起的，就只有那张看起来极其凶恶的脸。</p>

再看她那时的恐吓, 估计也是不想要这桩婚事, 他心底有一丝失落, 倒也不碍事，习惯了顺其自然, 便对这种事没什么过多想法了。</p>

因此, 他每日如平常那般练剑，顺带等着她退婚的消息。</p>

只是那退婚的消息还没等到, 却等来了血染的噩梦。</p>

他被那个从小到大一直陪他练剑的少年捂住嘴, 按在角落，眼睁睁看着父母倒在血泊中, 他那不靠谱的父亲合眸时看见藏在暗处的他, 安然地闭上眼睛。</p>

或许父母这辈子也不只做了生下他这件靠谱的事, 关键时刻，他们仍然记得自己的孩子, 明知死路一条, 也要回来救他。</p>

他身体麻木, 体温渐渐变冷，血液仿佛从身体里流失，眼睛看不到一点光亮，被少年拖着从暗道里奔逃。</p>

是失明了？还是五感尽失？</p>

他好像已经无力去颤抖，无力去害怕了，只能麻木地睁着眼，木然地跑着。</p>

“去玄族，我们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少年嘶哑地说。</p>

他听不到少年在说什么，也不敢回头，因为害怕自己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容时，该用什么去面对？</p>

失控？疯狂？悔恨？痛苦？</p>

那些都是他的家人，好些前不久才同他说过话，同他一起练剑，同他一起嬉笑，他的父母身上还带着给他准备的礼物……</p>

现在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了他的面前，被屠杀，被践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表情狰狞地倒下去。</p>

而他做了什么？躲在最深处，守着自己的命，用他们几千人的命，换他一个人的命。</p>

最后所有人都死去，他们仍是没有从暗道里走出去，仙族安逸太久，所谓的暗道，早就消失了，他们被困在里面，无处可逃，只能等着魔族的杀戮。</p>

魔物一点点地靠近，他们两个再无藏身之所。</p>

即便有赶来援救的仙族，也找不到他们的位置，因为没有谁会知道这里。</p>

少年嘴唇哆嗦地道：“少主，你是我们季家最后的希望，一定要逃走！”</p>

说完，他提着剑就冲出去，回头对他害怕地嘶吼：“快跑！少主！快跑！”</p>

他咬牙没命地往前跑，身后一阵哀嚎，他回头，少年双手双脚被斩断，脸上带着泪，表情扭曲，少年想说话，嘴巴却被砍掉。</p>

鲜血横飞，他似乎还能听到他叫他快跑，别回头。</p>

然而下一瞬，他就只能看到一个没有下巴的头，凸着眼睛瞪着他。</p>

他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最后一根弦绷断，他停在原地，看着他们发疯了一样涌向他，他忽然就不想跑了，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尸体，其中的面孔是如此熟悉，他从他们身上踩踏而过，有些只有短肢，可从残臂中他也能认出这是谁的手。</p>

天旋地转，他体内似乎有什么在狂啸，他拔出剑。</p>

杀戮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下。</p>

这样真好，所有的愧疚都可以消除，他很快就要去陪他们了，可是一想到死，他又觉得心一阵绞痛，泪无声地滑落。</p>

这几千人，就是为了他的命才牺牲，他死了，那这些人的战斗有何意义？</p>

他们的死到底有何意义？</p>

他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眼睛被血蒙住，没有关系，他挥着早已卷了刃的剑，一个又一个地收割生命，突然之间，手中一阵剧痛，剑掉在了地上，他去捡，却发现自已已经没有手可以拾起了，他的右手已经被砍断。</p>

他被踹倒，他们怨毒地俯视他，看蝼蚁一样看着他挣扎。</p>

剑穿过他的右胸，他吐出一口血，那剑抽出来，反复地刺在他的身上，他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渺小，他什么也做不到。</p>

他最后只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只能看着他们的生命毫无意义地死去。他躺在凹凸不平的尸堆上，静静地闭上眼睛。</p>

时间在这一刻忽地变得缓慢，等了许久，那最终能夺去他生命的一剑迟迟没有落下。</p>

“小姐！别过去！”</p>

身上踩着的脚忽然消失，天上下起了雨，大颗大颗的雨水把眼睛里的血洗干净，一片血色中，她冲过来，白色的衣裙与顺着雨水淌过的血融为一体，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把这一切罪恶都烧尽。</p>

又像是天光，破开一切魔障，开天辟地，把这个世界洗涤。</p>

“阿辰，一切都会过去，我带你回家。”她浑身浴血，抱着他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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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后也死了吧。”心魔站在幻象里，看着正在整军的少女，她年岁不大，身上的威严却不容人忽视。</p>

在这人心涣散的时候，仿佛是一盏能聚集萤火的灯盏。</p>

魔族来袭凶猛迅速，几乎没有哪个仙族能反应过来，到得他们反应过后，这世间有反抗之力的仙族已经所剩无几，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玄族。</p>

做完这些之后，她便悄悄离开，似乎要去找谁。</p>

这是心魔进来的目的，她跟着她。</p>

弯弯绕绕，过了两刻钟，她来到一处草丛，拨开茸草，那个断臂的少年在里面坐着，她不言，默默地在他身旁坐下。</p>

心魔在他们两个身侧站着，明辰还在梦里做季辰，发现不了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