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2）

直到日头开始西斜了，方千睿才离开屋子, 夜千嶂已然醒了, 只是他说了很多，有关于后续的计划, 有交代一些特别需要注意的关键点。

他没说出口的, 方千睿很了解，是对子未的不舍, 以及之前态度强硬的愧疚感。

子未并没有离开西厢，他真的在庭院里开始练剑。

整整三个时辰, 他没一刻懈怠, 阿忍看在眼里，心中不舍。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埋怨夜千嶂的冷漠, 但他却看得出, 这样做对夜千嶂来说是逼不得已，更是无法抑制的心痛。

子未没有停下，他手中的树枝断了很多次了，地上是一片狼藉, 但方千睿见他又折断一根, 紧接着又从头练起。

心有那么一刻抽痛，这小剑灵怕连自己也责怪上了。

那一刻他祈求的眼光并没有得到自己的认同, 甚至更没有帮他解释, 还无情的逃避他的眼神。

方千睿可以感受到, 这一次子未真的有些变了, 他身上纯真的气息变少了, 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悲伤。

“子未……”方千睿走了过去，话却说不出口。

小剑灵没有停止，翩若惊鸿的身姿犹如水中的鱼儿，一跃而起，双足交替轻点在脚面上，浑身散发着无边的剑意。

身姿旋转，树枝在掌心脱手而飞。

犹如一道流星划过天边，带着一闪即逝的璀璨。

看着脱手而飞的树枝，有一瞬间子未楞了一下，他喃喃自语道：“要练剑，师叔要我练剑的。”

看着子未好像被人控制的木偶，木讷地走向一旁的树木，方千睿再也无法忍耐，他疾步冲了上去，将小剑灵一把搂在怀里。

“别练了，不用练了。”方千睿第一次有这种压抑的悲伤，和姬千商的离去不同，这种无法宣泄的感情，让他不知所措。

子未显得有些茫然，他原本清透的双眸，蒙上一层未知的茫然，令人意外的是那一层茫然遮盖了他璨若流星的眼瞳。

令原本乌黑的双瞳失去了光泽，只剩下一片灰白。

这种异样的状态，令方千睿心头一惊，他按住子未的脉门，随后又扶住他的双肩。

“子未，看着为师。”方千睿轻轻的摇晃着子未单薄的身躯，神情紧张道，“若是生气，若是责怪为师便说出来，不要闷在心中。”

师尊的声音传入子未封闭的内心，他缓缓地仰起头，看见了眼前的一切，一样的庭院，一样的景色，一样温柔的师尊。

可是……师叔讨厌自己了！

“师尊，师叔讨厌子未了……”子未的眼瞳逐渐恢复了原来漆黑透亮的状态，晶莹的泪珠蜂拥而至，一滴滴犹如珍珠一般滚落。

方千睿无奈，将人抱在怀中，柔声安抚道：“怪你的师叔了吗？”

子未哭的厉害，第一次他放声大哭，不似过去那般默默流泪，小剑灵清脆的声音钻入夜千嶂的耳内，痛彻心扉。

云勉醒了，那一刻他才明白，“姬千商”狠下心肠的目的是为什么。

他下了床，走到软塌边，注视着斜靠在软塌上，身躯也因为闷咳而不断颤抖的“姬千商”，之前这个人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即便他明白这是为了激励子未。

但云勉还是讶异，“姬千商”真的要传授自己剑法，那他是要收自己为徒吗？

“弟子……拜见师尊。”云勉在这一刻看清了自己的心，他跪了下来，正对着“姬千商”虽然右臂已经接续上了，但却毫无知觉，他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恢复的。

“起身吧。”夜千嶂挪开了手中的绢帕，握了握，随后轻轻擦拭了唇角的血迹，“你明白我的用意了吗？”

“弟子愿意成为师尊的棋子，师尊这一步让弟子这个卑微的人拥有了最有利用价值的身份。”

“但这极其危险，你所背负的不比……子未来的简单。”夜千嶂忍痛说出了这句话。

“想赢夜千嶂，想要挑战他，为云栖找回一个公道，这点危机是师尊给弟子的磨练。”云勉仰起头，他没想过，自己会入了“姬千商”的眼。

不管他是利用或是什么缘由，只要他肯倾囊相授，而他的谋略和胆识云勉相信，绝不下于夜千嶂。

“用你自己的手，亲手消灭你眼中的敌人，这才是你活着的意义。”夜千嶂并没介意，面前这个少年对自己的意见。

反而他笑的极为潇洒，培养一个自己的对手，倒是很有趣的挑战。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你的手臂尚需七日方能活动，日后要勤加锻炼，以你的执着与勇气，相信不用一年便可恢复如初。”

“弟子感谢师尊。”云勉没有多说，他不需要知道是谁为他接续了断臂，更不需要更多无谓讨好的言辞，他明白接下来只需要一步步走出“姬千商”需要的局面，那就会得到他的认可。

即便云勉极其渴望“姬千商”的剑法，毕竟在天门除了剑尊方千睿，“姬千商”的剑法是最为神秘的。

从仲思远的态度他就可以想象，那是多惊为天人的剑术，也许比起他这个人来说，也不为过。

“难得你可以静心修习，这几日好好把握。”夜千嶂语带双关，随后身体似乎又失去了支撑力，缓缓靠在软塌。

“师尊……”云勉一惊，就想上前。

却见“姬千商”抬手，轻轻一挥。

心领神会的云勉，行完礼就退出了“姬千商”的屋子。

屋外，晚霞已经将天边染成橘红色，层层叠叠的云海瑰丽多姿，色彩千变万化，就好像眼前的少年，那恣意潇洒的剑意。

仅仅一夜，子未竟然有了如此突飞猛进的改变。

云勉不免又回头，屋内那个天门最为神秘的人，“姬千商”他的惊鸿剑意竟然如此随心所欲，看的人心中不免重燃斗志。

云勉握紧了左手的拳头，失去修为他不在意，也不会气馁，不过就是二十年的时间，现在他有了师尊，他相信自己会度过这个坎。

就像他的师尊“姬千商”，这样残弱的身体，却有着如此强大又令人无法撼动的力量，小小曲折他不会惧怕。

子未已经收起了眼泪，其实他的心中都明白，在师尊问他是不是会怪千商师叔的时候，他甚至没思考就脱口而出。

“不怪……师叔只是为我好。”子未的这句话一直回响在方千睿的脑海中。

他没想到子未能明白到这一层，哪怕他说不出太过切合的言辞，但他能明白夜千嶂的苦心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