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1 / 2）

“千嶂在他三岁之后，是不是突然生长了, 外貌年龄与你一般无二。”冀北冥点出了重点。

这也是过去夜千嶂总是受人诟病的原因。

方千睿一时无语, 原来夜千嶂的身世竟然如此匪夷所思。

“夜千嶂真正的出生时日是正顺二十六年，而那是楼未烛已在凌琅阁生活了十六年。”冀北冥说道这里, 转向水潭另一边, 方千睿不明所以，但却能见到水潭边立着一尊石像。

看起来, 像是一名面貌清秀的女子！

“那……前辈可知楼未烛究竟是何身份？”方千睿实在不能理解，既然楼未烛曾经在天门, 甚至比自己入天门更早, 为何后来会成为沈颢穷的义子。

冀北冥看了看方千睿，好半响才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天门三老不问世事, 关于楼未烛与你师尊的关系, 我从未问过，你了解你的师尊，就算我们问出口，他不想回答, 同样也没结果。”

话说道这个份上, 方千睿也明白关于楼未烛的身份可以说是机密吧！如今子未因为自己阴差阳错进入天门，也不知是好是坏。

此番一谈, 方千睿对于子未的身份更能肯定, 不管楼未烛是什么血脉, 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故此救了夜千嶂之后, 本该魂飞魄散的他并没因此彻底消亡。

孤玄魄……

这柄与师尊传九有关的神剑成为楼未烛魂魄寄体重生的媒介，如此说来子未便是楼未烛的魂魄与孤玄魄剑灵合二为一。

想到这，方千睿忽然感慨，此事对于夜千嶂来说是不是值得欣喜，因为曾经夜千嶂对于楼未烛的死耿耿于怀，如今这机会就在眼前。

方千睿不由得想到，离开巴长崖时，夜千嶂对子未做的那一切举动。

还真是情至深处，有心而发。

方千睿回到长阳峰时，首座玉天阳已经等候多时了，而在他身边所站的竟是多日不见的云染。

“弟子云染拜见剑尊。”云染下跪的身形被方千睿阻止了。

看着眼前的少年，神情中略带沧桑感，与过去有了天壤之别，方千睿心中也是愧疚难安，他拍了拍云染的肩头，示意他跟自己来。

玉天阳的眼中同样是难掩得自责，脚步有些犹豫，半响才在跟着方千睿一起进入长华正殿之内。

方千睿饮了弟子送来的茶水后，缓缓说道：“此番让你受了苦，过几日待子未行了拜师之礼后，本尊会为你正名。”

“弟子不苦，能为剑尊与师尊分忧，是弟子的福分。”云染俯首道。

最初，他确实心有怨恨，但自从那日在殿上见了子未，被子未那信任的神情打动后，原本的不满与愤恨竟然就消除了，他开始理解剑尊对他说的话。

“无堑罪崖，本尊也同样服过刑，这苦楚你担下了，对你来说是一种磨练。”方千睿放下手中的茶盏，“你本是天阳首徒，无论资质心性皆是上选，但最大的弱点就是你太过一帆风顺，因为一个人没失败就不会得到进步。”

“弟子明白剑尊之意。”云染看向自己的师尊，剑尊的话一点没错，他自从考入天门之后处处一帆风顺，长阳首座玉天阳将他视如己出，情同父子，无论是修行还是修心皆是亲自栽培。

在长阳峰，可以说已经几十年没人有这种待遇了。

云染在师尊玉天阳的眼中同样看到了愧疚，他能理解这对自己的师尊来说是怎样折磨的选择。

“此番在无堑罪崖，你可有收获？”方千睿也说出了云染此番被污蔑，而夜千嶂借机布下的局，如今也应该开始收获了。

云染又一次行礼，随后缓缓道来：“回禀剑尊，弟子入罪崖之后，第三日天尊便出现了，他以弟子不受长阳诸多师长喜爱为由，试图策反弟子成为他的眼线。”

“果然如此，当初千商便是如此推测，他的目标应该就是子未。”方千睿沉思，夜千嶂一听云勉将自己惩罚云染之事透露给子未，便联系了前因后果，推测出了文千岄的计划。

只不过，如今的文千岄倒是中了夜千嶂的局，被束缚和“姬千商”同一立场，但在文千岄的身上，应该还有一个秘密。

这件事与那生死不明的剑阁老阁主有关。

“那，当时你如何应他？”方千睿继续说道，云染入无堑罪崖是夜千嶂的局，但目的并不只是为了文千岄。

“弟子对天尊说，不管师尊与剑尊如何，弟子问心无愧，天尊贵为天门之首，若是有需要用到弟子的时候，只要不有违道义，弟子本就应该为天门效力。”

玉天阳忍不住在一旁点头，满脸的赞赏，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模样！

方千睿也同样，他甚至伸出手，将云染扶起，带至身边：“你做的很好，日后文千岄若是需要眼线，必会先找你。”

“弟子明白，只是……”云染脸上有了犹豫的神情，“弟子被冤枉一事，可是千商师叔祖的布局？”

看云染这样问，夜千嶂也不能点出“姬千商”实则为夜千嶂，真正的姬千商断然不是这种手段。

“你心中有气？”方千睿试探性地问道。

云染立刻摇了摇头道：“弟子不敢，只是好奇，千商师叔祖手握幻天星耀令，背后又有天门三老的支持，若是他要查什么，何须如此迂回？”

听云染那么一说，方千睿也放心了，随后笑道：“此事牵连甚广，千商为人谨慎，而且事关重大，故此才会如此迂回。”

方千睿当然不会说，真正的姬千商早就有心无力，就算天门三老是他最强大的后盾，但三老不涉天门事务，而且心胸豁达不为名利，根本不可能介入这种事情的调查。

这也是姬千商在发觉自己难以支撑之后，想到了夜千嶂，只是没想到，夜千嶂竟然暗中潜回，又恰逢子未入天门这契机。

所有关于百年之前姬千商遭人暗害，罪崖之主身亡，天尊传九失踪，而后三十多年前夜千嶂出走，方千睿遭埋伏而被俘虏，而后剑阁老阁主身亡，这所有的事情背后皆有无法明了的牵连。

云染深知事关重大，但却没有想过真正的原因是姬千商力不从心，他能活着已经是让人敬佩。

所以剑尊的说辞，云染信了！

“弟子在无堑罪崖虽然时日不多，但幸不辱命。”云染拱手回道。

方千睿眼神一亮，这真的是意外之举，当初夜千嶂说或许云染可以打动那个人，没想到真的可以。

想当年自己在无堑罪崖服刑二十年，都未曾近身见过那个人。

或许是自己的身份原因，即便成为阶下之囚，也无法被派遣到那个人身边作为端茶递水的人。

反而是云染，一名普通的弟子竟然可以接近到那个人。

“他可曾对你说什么？”方千睿的语调有些焦急，甚至突然站了起来，“对了，他身体尚可吗？”

“回剑尊的话，那名前辈身体尚可，我们所有近身伺候的弟子皆是小心翼翼。”云染回忆了一下，“只不过，弟子虽然接触到了前辈，但前辈从未对弟子说过话。”

听云染那么说，方千睿有些失望，但好歹云染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与姬千商被害有关，而之所以被囚禁罪崖最为特殊的崖壁之上，就是因为看顾不利而导致罪崖少主身中诡异毒蛊。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方千睿看着云染还跪着，立刻说道。

“虽然前辈未对弟子说过一句话，但他每日都会在崖壁上刻字，弟子依稀听前辈呢喃。”云染抬起手，方千睿同时摊开自己的掌心，“这个记号弟子看的不是太清晰，不知是不是完全能正确。”

方千睿感受着掌心的记号，心里震惊的很，虽然不是完全正确，但他依稀记得，这似乎是师叔传飞，也就是姬千商父亲身上的记号。

而关于这一点，竟然是当年年幼的夜千嶂偷看到的，事关师叔传飞的身世，所以他们的师尊传九早就勒令他们不准外泄。

“他都说了什么？”

“弟子听得一些只言片语，好像是说不是什么，他真的不知道。”云染边回忆边缓缓地说出那些不完整的字句。

“你在无堑罪崖，侍奉过他几次？”方千睿又问道，关于这个人在无堑罪崖服刑，而又有人侍奉，这件事其实算是一个特例。

“弟子有过两次，在无堑罪崖其他的师兄弟口中得知，其实现在罪崖侍奉前辈的人皆是打乱的，我们所有有罪在服刑的弟子，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派去侍奉前辈。”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方千睿突然问道，这让玉天阳也有些意外，不免看着剑尊。

“师伯，你这样问……”

“回剑尊的话，弟子猜不透，但这位前辈应该与千商师叔祖有关，在罪崖弟子也听说虽然前辈在服刑，但就算如今的罪崖之主对他，那也是极其恭敬的。”

玉天阳忽然明白了，方千睿提这个问题的用意：“师伯是想知道习师叔的态度？”

“千乐虽是文千岄同宗同脉的师弟，但他的秉性本尊很清楚，即使这天门波云诡谲，坐上罪崖之主这个位置也有可能不是他资源，就好像当年传飞师叔被选中一样，皆是有心人暗中搅局。”

“那，师伯认为，习师叔善待那位前辈，他与千商师叔的当年被害应该无关了？”

“这件事，暂时还没答案。”方千睿脸色一沉，现在有许多的线索只不过有一个头绪，要理清只怕要耗费很多时日，“当务之急，还是以千商恢复为紧要。”

“师伯此次凯旋而归，相信千商师叔吉人自有天相。”玉天阳有感而发，虽然他是楚千崖的弟子，而这楚千崖与夜千嶂他们并非同一个师尊，但毕竟是同宗同脉，感情还是很深厚。

“千商必定能康复。”方千睿心中一动，神情不免流露出一丝情愫，只不过很快就隐藏了，“云染，此次你立了大功，先下去休息吧！”

云染磕了头，但并没有马上离开，方千睿看他的神情，似乎还有话说便道：“可是想问子未。”

“不知小师叔何时回来，弟子听闻小师叔手刃地煞狱御主古元良，心中甚是欢喜。”云染心中不免激动，子未对战仲思远便在天门传开了，如今首战鬼道告捷，甚至还杀了地煞狱的御主，这实在太让人高兴了。

“放心吧！过两日，你小师叔便会回来，到时候，本尊还是派你近身侍奉。”方千睿说完，便微微挥了挥手。

云染便先行退下了。

大殿之内，玉天阳立在剑尊身边，似乎在等待什么。

良久反而是方千睿先开口了：“天阳，关于天琴被卸任明鸾殿之主的决定，你是不是心中有所异议？”

“师伯，我是担心师尊会误会什么。”玉天阳皱了皱眉，毕竟这件事没有知会过自己的师尊楚千崖。

即便楚千崖作为剑阁阁主，不参与天门或者长阳峰的事务，但玉天琴毕竟是她的徒弟，卸任理所当然应该让楚千崖知晓。

“天琴的性子其实并不适合管理，你师尊对她自有安排，关于明鸾殿之主，本尊在子未行拜师礼之时会公开让他继任明鸾殿之主的位置。”

“师伯，是想让子未接任天贤尊者的称号？”玉天阳显然有点意外。

方千睿站了起来，随后缓慢地走向屏风之后的偏殿，“千商布局至此，有他的用意。”

这里的千商当然指的是夜千嶂，只不过玉天阳不明内幕，而方千睿也不能说的太明白。

“师伯，千商师叔是怀疑我们长阳峰亦有诡谲？”玉天阳心中惊疑，什么时候开始，长阳峰的人，会变得连自己人都看不透了？

更何况剑尊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三尊其他两人有问题。

“天琴醉心修炼，明鸾殿早已成了别人的棋子，你们四人之中，她最像千崖，所以之后的路，你心中明白。”

“师伯……”玉天阳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样开口了，这一刻他忽然懂了，“姬千商”真正的身份应该是夜千嶂，因为真正的姬千商就算是传九亲传，但他在长阳峰的时日太短了，短到不足以让他看清这些隐藏过深的阴谋。

只是剑尊不说，他猜到了也不敢说出。

万一，破坏了夜千嶂的布局。

方千睿看着玉天阳，良久才说道：“你所想的，是对的。”

“那，师伯如此将子未推上风口浪尖，难道不怕有什么意外？”玉天阳很快就释然了，不管是夜千嶂还是姬千商，他们所做的都是有利长阳峰，有利天门的决定。

“你还不了解他吗？他做事一贯是兵行险着，釜底抽薪。”方千睿感叹道，“他是一个连自己都能当做棋子的人。”

“可……子未的容貌，似乎会引来争议。”

“当年，千嶂的身世，何尝没引来争议呢？”

方千睿那么一说，玉天阳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对了，那几名赤日书院的弟子，近几日可有什么动作？”方千睿说是这样说，但不可能不关心子未。

“他们有不满，自然是不能好好投入修炼，而且仲思远一死，他们连入天门的心也都淡了。”玉天阳的语气，很显然对于这些通过考核的弟子不是很满意。

“看来，仲思远在赤日书院地位不低，不怪他嚣张跋扈。”方千睿摇了摇头，心中已有定论。

赤日书院只怕会在子未的拜师大典上闹事了。

两日之后，子未回归便见到了云染，乍一见子未，云染一时都有些不敢认了。

当初那个单纯灵动的小少年，如今已经与自己一般高大，虽然双眸依旧清澈透亮，但云染却看得出，在自己服刑的这段时间，子未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的子未已经不再是需要自己保护的那个小师叔了。

他成长了，不仅仅只是修为，而是他的眼界智慧和决断力，一切一切都是突飞猛进。

有那么一刻，云染高兴得有些不知道怎样表述，他甚至忘了去疑惑子未在短时间内外表足足大了四五岁，这种突变在常人眼中是多么匪夷所思。

也或许是因为天门不乏一些血脉天赋异禀的弟子，经历过夜千嶂一夜之间突长十岁，子未这种似乎已经不是多难以让人接受了。

“云染！”子未当然也是开心，因为云染是他进入天门之后除了师尊以外最亲近的人，“你没事了！”

对人情世故，当初的云染教了他很多。

这也是至始至终子未都信任云染的的原因。

这一刻子未甚至忘记先给自己的师尊行礼，反而先冲向了云染，在他双手搭上云染肩头的时候，身后不远处同时响起了话语声。

“今日，长阳峰甚为热闹，不知道本尊是不是有幸加入！”

说话的当然是文千岄，对于子未师徒两人回归天门，都未曾前来拜见，要说心中无碍那也不可能。

但如今的文千岄，与子未初入天门时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子未与云染一惊纷纷回头作揖行礼：“弟子等拜见天尊。”

方千睿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后拱手：“见过代天尊。”

“免了，免了，都起来吧！”文千岄心里略微舒坦了些，脸上的神情自然也就跟着放松了，他挥了挥手道，“这些日子，云染受本尊连累，苦了他了。”

文千岄这话一出，子未有些惊讶，这算是承认了当初那些云迹峰的弟子是有心陷害云染了？

此时的子未有些明白了，这文千岄怕是因为“姬千商”的原因，不得不做一些事情，比如对自己的看法。

再怎样，文千岄是现任天尊，即使代理三十年，他也有着权限，由他的支持，自己在天门立足自然更稳当。

明白了夜千嶂的心意，子未的心里暖暖地，脑海里满是夜千嶂的身影。

“代天尊亲临，里面请。”方千睿抬手示意，随后一行人皆进入了长华主殿。

侍奉的弟子，也很快就端来了四份茶水。

云染身份低，只是立在师尊玉天阳身边，而代天尊自然是上座，下方首座分别是剑尊，其次是玉天阳与子未。

“本尊当初也没恶意，谁知道哪些弟子仗着师出云迹峰，竟然为开脱自己的罪行而污蔑云染。”文千岄轻嘬了一口香茗，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后又道，“是本尊管教不严，如今也该还云染一个公道了。”

文千岄的话，子未听着心里着实开心，他对仇恨没什么太大的概念，过去虽然直觉不喜文千岄，但很快就不会在意了。

虽然知道文千岄这话有些冠冕堂皇，毕竟那些云迹峰的弟子没有他的授意，又怎么敢胆大妄为挑衅剑尊，还污蔑长阳首座的首徒！

只不过文千岄做到这个地步，方千睿也不能逼人太甚。